天色是阴沉的,灰蒙蒙的天空就此漫无边际延伸开去,不带起一丝明亮的光线。空气中扯出几丝淡淡的潮湿,隐晦地悬浮在半空,找不到归宿。不知从什么时候,天开始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轻渺地飘落下来,星星点点布满了整片土地。泷川吉野冷冷抬头看了看这昏暗的天空,紧了,撑开随身携带的黑色雨伞缓缓行走在青石路铺就的小径上,离去的背影扯开一抹淡然的弧度,神色淡漠一如这漫天飞舞的细雪。

他穿过细长蜿蜒的小径,越过略显荒芜的坂道,缓步进入冷清的墓地园,径直来到一座墓碑前。这墓碑坐落于海边,三面环海,成日枕着浪涛与漫天海风,鲜少有人寻径而至,仿若与世隔绝。远远望去,满目苍凉,周围并无一丝鲜亮的颜色——甚至没有一束花——再加上这沉沉的天色,冷调的墓地配上冷调的天地显得这墓无比荒凉。

拾级而上,冬季特有的清冷寒风从海面席卷而来,一阵胜过一阵,变得愈发刺骨激越起来,吹乱了少年理得整整齐齐的额发,吹得他墨绿的围巾猎猎作响。对此他仍是不做理会,只是缓缓靠近那墓碑,然后在距离约一步路远的地方停下脚步,长久地凝视着碑面。那行鲜红似血的字迹直欲从石面中破空而出,扑面而来的血色灼痛了他的双眼:不破家之墓。

在这里,长眠着他爱的人。那个名叫“不破爱花”的女子。

他禁不住微微闭上眼睛,以期抵挡这种过于强势的视觉掠夺。那些注定在他平淡无奇的生命里刻骨铭心的人们啊,从他们第一次露面,少年就明白他与这些天生的王族之间的差距——来自造物主的安排,宿命的磁力。不破爱花也好,不破真广也罢,他们与生俱来的强大对他有着致命的吸引。无法得以摆脱,他目睹自己以飞蛾扑火般的姿态扑向那团光亮。

“呐,爱花酱。今天上课时,班级里的女生在小声议论说没有不破真广,你男朋友只是一个普通人,长得也算可爱,她们还试图来搭讪我呢。没有真广和你,我终于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了。呵呵、”泷川吉野伸出手,将被风吹乱的额发轻轻别到耳后,目光没有焦距,透着漫不经心。然后他开始对着墓碑自言自语起来,像是和沉睡的那个人说话,又像是仅仅为了说话。只是说着说着他就低低笑出声来,仿佛是被自己的话语所取悦,“不过我在读课文时抽空告诉她们我有女朋友了哦。呐,我是不是对你很专一?因为,随便和女孩子谈心说不定要被爱花酱杀掉的哦——”

吉野说完这一串话后便沉寂下来,不再言语,神色淡淡的,像是在回忆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光。许是嫌弃雨伞太过麻烦,他收起它,轻轻搁置在墓碑旁边。随即他再向前迈进一步——这个距离几乎是紧贴着碑面了——他目光深沉,记忆中那个长发飘扬的女子在一片花海之中蓦然回眸浅笑的倩影,逐渐翻腾上脑海。

“今天老师还问到真广了呢。”吉野蹲下身,半跪在爱花的墓碑前,用手轻轻抚摸着碑面,试图通过这刺骨的冰冷回想起不破爱花手心的温度。那个女子,手心即便在夏天也是极冰极冷的,像极了这墓碑的寒冷,需要他捂很久才能感受到一丝泛起的温暖。然后他用几乎冷漠的口吻谈论起不破真广,“已经一个月了吧,不破真广他是打算消失在所有人的视线里呢,我知道他试图想从这个不合理的世界中寻找到属于他的理,为了被残忍杀害掉却始终找不到凶手的爱花酱你——为了达成目标,那个人可什么都会做。爱花酱不也常常将‘如果没有泷川吉野,不破真广说不定早就被警察抓走了’这句话挂在嘴边么。不破真广如果还活着,说不定现在正在杀人呢。”

静静蹲了一会儿,他终于起身。四周的浪花似乎在此刻变得愈发激荡汹涌起来,一层又一层冲向这个孤立的岛屿。他的目光穿越层层叠叠的海浪,投向远方,透过墨蓝的天幕安放到无限延伸的未知的未来:“呐,爱花酱。你说约定这种东西,到底有多少分量呢?”

没有任何声音作答。只有风从彼岸呼啸而来,卷起散落了一地的思念。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听到遥远的时空隐隐传来渺茫的声音:“世の中の関節は外れてしまった(世界已然脱节)。”

“ああ、なんと呪われた因果か(啊,这该是怎样一个被诅咒的因果啊)!”泷川吉野呢喃着接下去,几近呓语。轻飘飘的语调穿越海洋,跨越时空,随风抵达宿命安排的土地。

世界已然脱节。啊,这该是怎样一个被诅咒的因果啊!没想到我居然是为了修正它而诞生于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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