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西常安坊,临渊阁和临松阁同属吏部尚书魏培的产业,魏培是前任中书令卓项明卓阁老的门徒,而且贯有贤孝之名。

临渊阁和临松阁一样,都是他为了让自己的先师能够在长安有一处落脚之地而特地备下,所以临渊阁和临松阁之中,最上等的一间包厢常年都是虚位以待的。

李飞白虽然级别超过卓阁老,但若真有什么朝堂重量级人物排行榜,他的影响力恐怕远远不及卓阁老。

此刻,李飞白和姬浩雅正在临渊阁中小酌,因着李飞白要走,姬浩雅将他一股脑儿丢给自己的事情全都摆在台面上,该让他定夺的依然需要他亲笔签署。

“听说最近剑南一带闹水灾,赈灾的款还被许德明那老家伙吞了不少?”李飞白看着面前的文牒,一边快手写着什么,一边同姬浩雅交换信息。

姬浩雅撇了撇嘴,喝了口水,接着就把最近在朝堂上王允和许德明那两个老家伙的所作所为全都控诉了一遍。“说到剑南道的水灾,我更无奈了,许德明自己的干儿子在戎州任司马,贪了不少,还孝敬了许德明不少,根据下面判司报上来的情况是戎州已经被淹了八个县,可许德明偏偏能睁眼说瞎话,和王允一唱一和说那是有司谎报骗赈灾款,实际被淹不过八个村,还把那个负责回禀的判司杖责了一顿发配了,我估计最后还是凶多吉少。”

李飞白耐心的听着,虽然他如今身在江湖之远,然而花前和月下每天会将最重要的消息传递给他,所以他也不算一无所知。

听到这里,他的面色越发的沉静道,“所以我才问你要那些东西,钉子要一颗颗拔。”

李飞白说得冠冕堂皇,可是姬浩雅却不满地看了他一眼,以示对他这种假公济私的行为表示不满,谁不知道他这会儿是在利用职务之便泡妞啊。

可李飞白仿佛浑然不觉,时而蹙眉批注,时而问姬浩雅两句,姬浩雅算得好脾气的,虽然不满他把这么个烂摊子丢给自己跟别的女人跑了,但是该说的该提醒的全都一一告知。

处理完文牒都已经戌时了,两个人又饮了会儿酒,楼下燕乐声起,推窗可看到楼下大厅中舞姬的曼妙身姿。二人斜倚窗前,却都没有游乐的兴致。

忍了许久,姬浩雅才道,“别忘了,你的任职期只有三年,三年之后你必须回来,而且,三年足以让一切改变。”

李飞白一时无言,然而这句话依然给了他不小的触动,他与王宝钏之间相处约半载,然而除了彼此越来越熟悉之外,其他似乎一无进展,这让他偶尔会有无力感。他知道自己有耐心,比一般人更有耐心,可这不代表他不会因为无止境的等待而惶恐。

姬浩雅还想再说什么,却见李飞白没有答话,识趣地不再多言。李飞白目光所及之处,是那挥洒水袖的曼妙女子,可是那身姿,却不知为何,与厨房中忙忙碌碌的王宝钏融为了一体。

舞姬回眸,望着他们的方向,明眸善睐,肌肤胜雪,面白如玉,云鬓乌发,多么美妙的女子,那舞姿博得了楼下大厅中的阵阵掌声。有几个人是他们相熟的,连连往他们这厢看来致意。李飞白不耐烦这种虚应,转身继续喝酒,倒是姬浩雅自在地与他们一一打招呼后才离开窗前。

感觉到李飞白的心情低落,姬浩雅笑问道,“莫不是,你到今儿个,连她的手都没牵到吧?”

抓着菜刀的小手,想到这里,姬浩雅更想发笑了,却被李飞白一眼瞪了回去道,“我也听说,许德明很想让自己的侄女结一门不错的亲,皇亲最好,贵戚也不赖,你说呢?”

姬浩雅干干一笑道,“这种好事,怎么也轮不到我头上的,郡王爷您多虑了。”

“可我倒是觉得,多一个亲家少一个对手的买卖,怎么看怎么划算,而且这个对手还是那么的棘手,是个他恨不得在酒里下毒给毒死的对手,不如直接当亲家省事,你说呢?”李飞白斜看着他,笑得很是不怀好意。

姬浩雅故意擦了一把汗,看着面前的猪耳朵想起那张朝天鼻麻子脸,顿时觉得筷子都有些提不起来,叹气道,“咱说点开胃的行不行?”

“哦?我觉得她的模样就很开胃。”李飞白嘴边的笑意更深,姬浩雅怪异地看了他一眼问,“你确定天天对着猪头看,能看出食欲来?”

李飞白点头道,“对。”

姬浩雅对于李飞白这种损敌一千自伤五百的行为非常不屑,哼了一声,继续喝酒,可是桌上那顺风硬是没有再碰,连带着以后对于猪颊肉都有了心里阴影。

二人又听了会儿歌舞戏,终于是喝到不愿再喝了,微醺之中都带了些醉意。知道此番一别定要许久之后方能再见一面,都略有些伤怀,姬浩雅勾着他的肩膀道,“我想起当年送你去边疆督军时候的情景了,居然都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情了。”

李飞白支撑着他的身体,望着他的脸微笑道,“所以不用担心,我会回来的。”

姬浩雅大笑,站直了身子,很认真地道,“有什么事尽管吩咐,大概除了我,也没什么人能让你这样随便使唤来去的了。”

“当然,我一直不遗余力。”李飞白也笑,男人之间的友情也不外乎为朋友沥肝胆洒热血而已,他们之间的友情也一样。

两个人道了别,李飞白因为没有宵禁之忌,所以直接回了郡王府,府上的下人对于主人临时回来视察工作都报以了极大的热诚,完全不存在消极怠工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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