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景文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就这么了结了。虽然孙应兴派人在赵无亮徒弟的带路下,找到了他藏在山中的铁矿洞,并且由官府正式接管了他的兵器仓,但是孙应兴依然答应让他负责经营,只是每年的账目必须送州府审核之后交兵部阅。
而雷家在剑南的生意,今后将由孙应兴直接督管,税赋高出一般官商一成,也代表今后他的一些无本生意必须关门,可是与官府合作的生意,却同样能够给他的营生带来一定的保证。
那天,当他送孙应兴出门,却看到门前整整齐齐地站着两百来号募兵的时候,雷景文心中不是不庆幸自己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不然,他或许会在牢狱中呆一辈子了。对于当时情景的后怕和劫后余生的庆幸,让雷景文乖乖地同孙应兴合作,再不敢有任何轻忽。
赵无亮的几个徒弟成了兵器库中的监工,本来还对李飞白骂骂咧咧的,这会儿全转了调子,这脾气跟他们师父赵无亮是一模一样,全都是实心眼。
剑南道的事情,在王宝钏毫无察觉的情况下,逐渐平息了下来,而她的厨艺,也在谷不沾的点滴教化之下日渐精纯。
这天,谷不沾一个人在中庭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终于深深地,深深地叹了口气,“唉,有酒无美,人生憾事啊。”
姚青不知道什么时候斜靠在廊门上,默默地仰头看着月色。
感叹,是因为心中有记挂,而他孑然一身,两袖清风,自是没有什么可想,也没有什么可叹的。
王宝钏从厨房里收拾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的是这副场景,两个寂寞的男人对月无言,就好像是狼人一般仰望着月亮,仿佛等着月亮最圆的时候突然变身似的。
“唉——”谷不沾又一次摇头叹息。
“师父,你怎么啦?”王宝钏不解,坐到了他身边为他又添了一杯酒,双手托腮,如一朵小娇花。
谷不沾转头看着自己这个漂亮如娃娃般的小徒弟,刚想伸手去摸她那细腻白皙的小手,就听到背后突然传来了一声咳嗽声,幽怨之心顿起,叹道,“宝钏乖徒儿,为师教了你,快四个月了吧?”
王宝钏仰着脸掰着手指算了算,然后点点头道,“是的,怎么了?”
“所以你应该出师了!”谷不沾突然激动地双手拍桌,不管手掌上传来的痛感,很是激动道,“我可把什么都教给你了。”
这句话不单单是对王宝钏说的,想到背后站着的李飞白,谷不沾心里就像扎了根刺,十分的不爽利,却又拔不出来。
王宝钏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想了半天才抬头道,“师父,你不要我啦?”那样子就像是一条被抛弃的小狗,让谷不沾心里酸酸涩涩的,他吸了吸鼻子道,“唔,离开我,你才能有更多对于烹饪的想法,才会进步,当初阿青也是这样的。”
阿青这个称呼谷不沾已经很久没有叫了,突然提起年少时候的那一段,姚青还是神色微动,与李飞白相看了一眼。
王宝钏瘪着嘴,心里突然觉得很失落,对着谷不沾道,“师父,你不觉得就这样让我走太草率了吗?”
“师父领进门,修行靠个人,我对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用,你多琢磨琢磨再自己摸索摸索,一定会有成就的。”虽然王宝钏只学了短短四个月,但是对于王宝钏的天赋,谷不沾依然毫不犹豫地给予了肯定。
“可是师父……”
“嗯?”
“你说山下卖豆腐的小娘子长得很漂亮这句话,你确定有用?”王宝钏奸诈一笑,谷不沾哼了一声,理直气壮道,“等你把豆腐做得跟那小娘子一样漂亮水灵,你就知道有没有用了!”
王宝钏挑了挑眉,双颊鼓鼓道,“师父好奸诈,你确定我这么有天份不是因为我领悟力强而是因为你指点得好?”
“那当然,你觉得我不是个好师父吗?”谷不沾笑嘻嘻地看着王宝钏,仿佛挖着坑等着她跳下去的样子。
王宝钏咬咬嘴唇,勉强道,“还,可以吧。”
谷不沾正色道,“既然这样,你更应该下山啦。”
本来应该被离愁别绪渲染的氛围因为这两个人打岔而告罄,可是离别毕竟就在眼前了。最后,谷不沾让王宝钏花自己最大的心思做一桌菜,最后那顿饭,谷不沾把王宝钏的厨艺一一点评,王宝钏红着眼睛从头听到尾,不是因为被批评,而是因为即将离别。
王宝钏已经在内心里把谷不沾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师父,谷不沾在一顿酒足饭饱之后,掏出了一卷布帛交给王宝钏道,“宝钏,这个给你。”
王宝钏双手接过,慢慢摊开来看,那上面都是食谱,还有每道菜的做法,刀工火候如何把握,非常的全面仔细。王宝钏伸手抚摸着布帛的绵软手感,内心伤感,谷不沾和姚青喝了一杯道,“好啦,宝钏乖徒儿,师父可是偏心你才给你的,阿青我就从来没有给过他这种东西。”
姚青的杯子还没有离开嘴唇,听完放下酒杯,撇了撇嘴,完全不在意道,“你也就那点东西。”
“哼,就那点东西也足够我吃一辈子。”谷不沾的杯子嗒的一声放在桌上,对于自己这个徒儿不时的冷嘲热讽不以为意,挑衅地看着姚青,姚青别过脸不理他。
最后的散伙饭就这样结束了,王宝钏和司舟一起,完成最后的清理工作。姚青搀着喝多了的谷不沾回房,把他扔进门的时候,从来不爱管别人闲事的姚青突然冷声问谷不沾道,“这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