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紧。”高长卿咳嗽了几声,朝他摆摆手,“你先去吧。扬哥才是最重要的人,扬哥一走,我们这些人行在路上,又有谁会来看一眼呢?”
“不是这么说。长卿一定认为,是因为自己的缘故,我才不愿意先走么?”姜扬摸了摸他的头,高长卿闭上了眼睛。最近他发现眼不见为净这招十分好用。否则,他对上那双眼,恐怕又要失控。那温暖的手很快便收了回去,“我的确有这一层私心,不想与长卿分开……”姜扬脸上浮起可疑的红晕,“当然,还有你阿姊。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我越走越觉得,这件事还是太悬了。几位公子,从小便在宫中长大,对国都的形势比我了解许多。我们走了一路,前来迎驾的只有燕氏的私兵,这说明不论是相府执掌的三军,还是其他世家公卿,都没有将我放在眼里。那么长卿觉得,他们手下的兵马难道只是赋闲在家么?他们一定是早已经选择了自己需要效忠的公子吧。”
姜扬平静地说着,眼里竟然还带着笑,似乎这与他一点也不相干。高长卿不禁对他有了改观。他认识姜扬以来,对他的评价并不是很高,总觉得他只是个熟知军武的中级军官,任侠好施,因此有点莽撞了。特别是经历了那一夜之后,更是对他厌恶不已。但是随着交往的加深,他发现,姜扬其实什么都知道,心里明镜一样。但是他并不说出来。虽然豪爽,但并绝不莽撞,相反,是个极其内明的人。
就像方才一席话。高长卿其实早就想通透了。但他仍旧希望姜扬可以去冒一次险。他并不是不知道这样很危险,有可能满盘皆输,但是,这无疑是最快的办法。与其拖,不如速战速决。姜扬虽然考虑到了兵力与人望的悬殊,但是他不懂国中的政局:卫相的考量暂且不去说他,这些从列国而来的游士,很难说对选择哪个继承人有非常统一的利益谋求。就是那些世家公卿,也绝对没有可能联合一气!世家公卿,家学渊源,往往年纪轻轻便称得上老谋深算。现下局势一触即溃,于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便是作壁上观,不去趟这趟浑水。高长卿的想法是,若是可以争取这些中间派的倒戈,姜扬还是非常有可能入主国府的。
“我其实有一个主意,想听一听长卿的意思。”姜扬还不紧不慢地开口道,“以我们现下的兵力,去往国中,是以卵击石,譬如送死。所以我想要改道往南走。”
“往南?”高长卿心下一凛,“南方……庞大将军正领着三军在与楚人交战。先不说这战场凶险,刀剑无眼,就是这大将军……我看他对扬哥,也未必就有多少忠心。庞嘉并非我容国人,这些外国士子阴险狡诈,首鼠两端,极其容易收买。万一哪位公子已经暗中取得他的支持,扬哥此去,岂不是自投罗网!他手里握有重兵,到时候我们可真是一点机会都没有了啊!”说着因为太过激动,连声咳嗽起来。
姜扬手忙脚乱地将皮毛毡子裹在他身上,“别急,听我慢慢说。我此去并非冲着庞嘉。庞嘉心性傲慢,专心武学,并非求道之士。他来我国,是为了高官显爵,领着重兵冲杀战场,名扬天下。我想这样的人,他可能不会愿意卷进废立之争中。”
“对!就是这样!”
“但是此时在南方,还有另外一个人可以考虑。我与他相交数年,情义十分深厚。当年在国中任虎卫,我们便是同袍。后来调任西府军,他有一段时间还做过我的监军。前几个月,他被国中一纸诏书除为三军司马,专门负责粮草辎重的征集,是庞嘉的左臂右膀。更加重要的是,他绝对忠心!因为他是燕氏家主的嫡长子!燕氏宗主因为庞嘉的干系,下野多年,一代名将赋闲在家,本来手头就不优渥。此次,他肯倾其私兵为我保驾护航,我觉得,燕家人应该可以相信!……长卿,长卿,你怎么一副失魂落魄的表情?是身子不舒服么?”
“不……”高长卿一把握住他的手,“不能找他!谁与你说可以找他的!”
“你都不知道他叫什么呢。”姜扬调笑。“燕达,你认得么?他是个很正派的人,我很想把你介绍给他认识,他一定会喜欢你的。”
高长卿一听就毛骨悚然,燕达,燕达,他怎么可能不认得!他的好姐夫,好姐夫!就因为这样,所以绝对不能让姜扬去见他,最好一辈子都让燕达守在南方,不要回国,以免毁了他大好的计划!
他转念一想,前几日姜扬还很正常,今日突然说什么改道向南求援,一定是阿姊,一定是阿姊吹得枕头风!到时候恐怕姜扬一踏进燕达的营地,就被他手下砍成肉酱了吧!高长卿不能明说,此时用力拽着他的袖子,脑中飞快地想着托辞。
“怎么?长卿与燕达认识么?”
“不能去……一定不能去啊扬哥!”高长卿汗如雨下——你知道你对他已经犯下了夺妻之罪么!
“为何?”
“因为……”高长卿在车厢中扫视了一圈,突然冷笑一声,用力甩开他的手,“因为那样会让我看不起你!你要去你就去吧,全当我不曾认过你这个兄弟!”
姜扬大惊:“怎、怎么说得好好的……我、我也只是想想,这不正在与你商量么?如果我有什么做错的、说错的,长卿大可以告诉我,可为什么要突然如此待我!”自打遇见高长卿以来,姜扬不自觉地凡事都以他为第一考量,此时突然被他一通破口大骂,颇有点晕头转向,连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