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恨得牙根儿痒痒的绛玉却不打算放过他。要不是那块该死的破石头文不成武不就、行止还不端、老娘更没救,他林二爷怎么会落到被逼婚的狼狈境地?该死的贾宝玉但凡有一点拿得出手的,这林贾两家的亲事就能欢欢喜喜的结成了,哪里用得着想如今这般,跟欠了八辈子债急赶着还一样?
会试成绩不上不下卡在当中的林二爷黑着一张脸听老大宣读父亲圣断,心里残存着一丝安慰:落第者结亲,那他只要考中了进士,哪怕是个三甲呢,是不是也能逃过此劫了?不是他这会儿不心疼林妃了,实在是想到贾府一窝子喜欢摆出龙凤之姿的吸血虫给吓怕了。那佛祖能大义凛然我不入地狱谁入,可他林绯玉万万做不到,纵观林家一脉,除了他和妃妃,谁下地狱都行。
然而,他那不争气的成绩实在叫他心肝发颤。须知,贡生足有千人,可能殿试及第的最多三百。一甲三人,二甲九十六人,三甲一百七八十到两百不等,主要是看上头高兴要几个。而从会试成绩来看,他三百开外四百以里,正正好好踩在了警戒线上。
绯玉咬牙气炸,一脚踹翻荣国府送来打发叫花子的贺喜席面,林二爷杀气腾腾抄起转头厚的四书五经恨不得塞到嘴里嚼吧嚼吧咽下去算了。“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古人诚不欺我!绯玉悲怆的几乎甩出把男儿泪来,早知道有今天,他当初才不要花那么多时间去给老太婆生的蠢儿子挖坑使绊呢,把那些时间拿来念书,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虽然不明所以,但是林妃的洋洋喜气还是很识相的全收拢了,每天小心翼翼的做出一副缩头鹌鹑状,经过绯玉所在地方圆十米必要屏气凝神,以不出声为最高原则。只是如此一来,这戏酒自然也不能摆了,梨香院这边的喜气一收,贾府里顿时眉开眼笑:几个没规没距无礼无状的小子,眼皮子恁地是浅,不过几个贡士,有什么可张扬的?借住在别人家里还不知道安分守己,没见他们家金贵无比的宝二爷还跟病榻上缠绵呢吗?居然敢在那边欢天喜地,当心哪天惹恼了老封君,一状告到御前撤了你们的功名!
这话虽然嚣张,却也是荣国府家奴的真心话,在他们眼里,举人贡士什么的,比拿路边的野草也好不上多少,堂堂公侯府邸,说踩死就踩死了。反正也不是没有过,先前珠大爷的同进士之名不就是花钱挤下了贫寒书生才得的吗?这会儿把林家小子踩下去,全府的爷们都有功名了!非常善于揣测主子心意的赖大家的、周瑞家的,不约而同的在自己主子面前竭力体现这种思想,却不知,毫无偏差的踩在了痛脚上。
他们只知其一,却不知其二。当日贾珠之死,恰恰就是在强撑着病体在考场上煎熬数日,提心吊胆在家等成绩,心花怒放的得知自己高中,却在这时听见祖母和母亲密议打点厚礼感谢替他开了后门还顺带做掉原主的高官。可怜贾珠一心一意自食其力,却生生被目光短浅的生母毁了骄傲抹了自尊,一口血喷出,连羞带气死在当场,大喜之日成了大丧之时。
周瑞家的不来拍这马屁还好,一拍,顿时让王夫人想到苦命的大儿子,嚎啕了一回,先是痛骂那只倒霉的被他爹虽然不怎么样但是爷爷很牛叉的鸠占去鹊巢还推到水里淹死的穷苦鹊死也不知道安生,勾去了他儿子金贵的小名;再骂林家三子张扬放肆,把她宝贝儿子害得屁股朝天短命十年以后居然还能舔着脸大摆酒席;收尾前还骂了一会撒钱跟下雨似的林妃,恨不得能立刻把死丫头抓出来搜光她所有的银票。该死的丫头片子,说什么南来的银两都孝敬了府上,那怎么还有钱摆流水席?说谎都不知道藏着掖着的小贱|人也想嫁给她儿子?做梦。
想到贾母的如意算盘,王夫人灰黑的脸变成了墨黑,倒竖起八字眉,狠狠的摔了茶盅子喝命:“金钏儿,去叫识字的小幺儿进来,我要给娘家兄妹写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