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脑子温香软玉和狗头铡刀交相辉映在绯玉混乱堪比一盆浆糊的脑浆深处,朝考的成绩可想而知,不过这时候的绯玉实在顾不上了,考完一出宫门,拉过一匹马飞身而上,直奔城外。
殷玉费力的追在后面大喊:“你去哪儿?”
远处浓雾中传来变了调儿的哀鸣:“爷回家找老爹提亲去,呜,这地方不敢呆了。”
殷玉实在追不动了,拉住缰绳,两手拢在嘴边大喊:“什么时候回来?”然后用力倾身捕捉飘渺的回音:“等爷不想活了的时候再回来,好歹有个刺激的死法。”
殷玉讶然,他受什么刺激了?
受了把兄弟吃了这种惊心动魄大刺激的绯玉一路绝尘,等不及换船,顺着京郊便道就往扬州赶去。他是真的害怕了,倒不是怕绛玉真一刀劈了他,而是怕自己会堕落成过去最厌恶的那等膏粱纨袴。他过去那个嫡兄,十几岁上就养了一屋子漂亮丫鬟俊俏小厮,阖府里除了他爹娘无人不知,绯玉当初最瞧不起的人就是他,打从那会儿就打定主意,以后只娶一正妻,只生嫡子女,以免他的孩子会走他的老路,也绝不养男宠平白玷污自己,可是现在倒好,直接把兄弟给吃干抹净了,更要命的是,他还觉得回味无穷。
其实最后这一句真心话才是吓破绯玉胆子的主要原因,当下好男风的人为数不少,身居高位者更多,但是玩玩和真心不一样,别说绛玉不是可以随便玩玩的,就算他不介意,绯玉也不敢,他怕自己陷进去。这是极有可能的,从他醒来到现在,包括考试期间,他满脑子里装的全是绛玉,一开始还光是诱人的美体,春|宵的激情,到后来,他连平常跟绛玉吵架互讽的细节都回忆起来了,不但相当清晰,而且越想越觉得连绛玉当初那副气死人的样子也十分可爱。绯玉叫苦连天,这下真栽了!
严重的后果让一向胆大包天的绯玉退却了,虽然对不起绛玉,但是他不准备为此负责,唯一能补偿的就是不再出现在他面前了。他决定回扬州去,反正朝考的成绩也差的可以,干脆死了做官的心,守在祖籍打理林家产业算了,等贾家二姑娘一及笄就娶回来,慢慢的,总能断了去。
他确实打算这么做来着,如果中途没有发生意外的话。不过一句话中既然出现的“如果”,那么结果肯定就要发生不合原意的变化了。
引发变化的因素是另一位二爷。
柳湘莲柳二爷。
从各种意义上来说,柳湘莲都堪称奇人。他原是世家子弟,祖上曾颇有家财,地位也不低,据说和理国公柳彪之间有着不可考据的八竿子以内血缘关系。然而柳湘莲一脉俱是单传,还都早死,因此养成了他们全家过一日赚一日的乐观思想,花钱如流水,毫不节制,视金钱如粪土,很有种活着不花死了浪费的狠劲儿。因此在柳湘莲十几岁时,他那短命的老爹终于花完了家里最后一两银子含笑而去,只留下祖训上绝对不许变卖的二三十亩良田和一幢三进祖屋给柳二爷容身,另有一把祖传之鸳鸯剑,是防身的,他们家的男人为了体验生活,一般都过得比较惊险,为了确保能寿终正寝,刀枪棍棒斧叉剑戟都是柳家人的必修课。
继承了祖辈们“活得精彩,死得潇洒”的终身理念,柳二爷的生活可谓丰富多彩。他素性爽侠,不拘细事,酷好耍枪舞剑,赌博吃酒,虽然囊中羞涩,但斗酒听曲,行令猜谜,眠花宿柳,吹笛弹筝……种种子弟的勾当,无所不会,无所不精。他又生得十分俊美,素日最喜串戏,擅演生旦风月戏文,扮相既美,唱功又佳,以致不知他身份底细的人,往往会认作是戏子优伶一类。为此,他不得不多打许多场架。
会和绯玉结识,也正是因为打了一场本不该打的架引起的。彼时,柳湘莲正没招谁没惹谁的坐在一处简陋的酒肆里吃饭,风尘仆仆一身狼狈的绯玉垂头丧气领着几个小厮长随走了进来。这群人各个灰头土脸,衣服上的灰能扑棱一花盆,肚子空响如擂鼓,恨不得连桌子都啃了。
当日绯玉畏罪潜逃,什么行李都没敢收拾,幸好身边小厮剑魂喜好随身携带大量银票,一行人才得以顺利走到金陵。不过一路上也没过过一天舒服日子就是了,绯玉从未吃过这等苦头,早憋了一肚子气,进了酒肆点完菜,迎头看见小二捧着一盆卖相粗糙但香气宜人的酱肘子款款而来,绯玉眼前一亮,像见了大肥公鸡的黄鼠狼一样横刀就欲夺爱。
这盆肘子是柳湘莲点的,他是听说这间小驿站似的酒肆里做的好肘子而特意赶来品尝的。因此,对于绯玉打算一两银子买走他的心头好,柳大公子甚是不爽,一拍桌子,长身而立,抬脚踩在条凳上,做出恐吓之资,满拟可以吓住一看就是富贵乡里爬出来的白面公子,结果,可想而知。
本就一肚子气的绯玉不料在这种乡村野店里抢个鲜儿都如此困难,一时气愤,撒起了少爷性子,预备叫小厮们把柳湘莲逼出门去。实话实话,绯玉也就是想摆个谱耍耍威风,并没有真的打算对柳湘莲动手,他的善良救了他的小命,绯玉身边号称林家护院门下四大金刚的长随全被柳湘莲单手扔到路边小河沟里去了,没扔绯玉是因为柳湘莲在等他先出手呢。
绯玉彻底傻眼了,他想不到这种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堪比志怪野小店中竟然卧虎藏龙,一个扔人堆里死活找不出来的胖厨子烧的肘子远胜京中太白楼,一个貌身手奇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