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妇人微微眯起眼,若有所思地喃喃念着这个名字,隔了许久才幽幽叹了一句:“你可是...雪衣救回来的那个小娃儿?”
慕绯点头称是,仍是跪着不动,深更半夜闯入病者的卧房打扰实在是太失礼数,而这位病妇正是师父时常提起的,对她“视若已出的养母”——铸剑山庄的老夫人潘氏网游之天下无双。慕绯爱屋及乌,本能地对师父的母亲产生了崇敬,生怕自己得罪了老夫人,又给师父添乱。
然而潘氏并无丝毫责怪的意思,她似睡犹醒,轻轻放下了手中的缠枝花纹手炉,竟是勉力抬手唤着慕绯起来:“过来,让我好好看看你...”
慕绯受宠若惊地起身,瑟瑟缩缩地坐到了老夫人榻上。面对着长辈好奇而慈爱的端详,颇有些不自在地更加脸红,却也勇敢地与之对视。她心想老夫人对她起了兴趣,一定会问她的家世和近况吧!脑海里正想组织语言,不料潘氏却什么都没有问,仿佛只看她一眼,就能把这孩子的秘密全都看穿...
枯槁瘦削的指尖在慕绯脸上细细摩挲了一阵,潘氏黯然孤寂的目光中也有了一丝喜色,哑声自语道:“你拜雪衣为师了么?面相生的可真好,将来若是行走江湖抛头露面的,真有些可惜啊!”
慕绯最喜被人称赞,粉唇微扬,颊边的小酒窝更是绽如娇涩的蓓蕾,好看得让人不忍挪开视线...
一老一少两人就这样一见如故,煞是投缘。慕绯从潘氏口中得知了许多铸剑山庄的过往故事。原来老夫人原名叫潘蓉,其父本是江湖大派“五龙会”的总舵主,所以潘蓉年轻时也是江湖上鼎鼎大名、丰姿绝色的女侠。谁知后来五龙会与江湖霸主“沧浪阁”突然交恶,潘总舵主为与铸剑山庄结盟对付沧浪阁,将唯一的女儿嫁入南家,与南震英结成良缘。
不料最终,南震英为潘家所铸的血剑“乾坤”在最后阶段熔炼失败,失了神剑相助,潘总舵主被沧浪阁阁主“千面巫宗”斩于五龙山,五龙会覆灭...而潘蓉也为生南少卿难产了三天三夜,最后儿子健康落地,她却险些气竭而亡。老庄主南震英的余生一直在对潘家的悔恨中度过,他拒绝纳妾,直到后来抱养了南雪衣,才稍稍弥补了不能再有子嗣的遗憾...
自那一夜偶遇之后,慕绯每日的必备功课就是去乾坤别苑陪伴潘氏,听她讲那些天南海北,风起云涌的江湖传奇。潘氏病中寂寞,也只有在慕绯面前完全打开了话茬滔滔不绝。从上代的事一直说到少卿雪衣两兄妹的童年,大赞女儿如何刻苦如何天资惊人,仿佛是“为剑而生”...慕绯听得动容不已,看着慢慢伤愈的双手,想要回工坊的强烈愿望一天天地累积澎湃。
照料慕绯的三个小丫鬟很快发现慕绯和老夫人有了交往,可碍于老夫人在庄里无可动摇的辈分和声望,丫鬟们也只能睁一眼闭一眼,谁也不敢去向少庄主禀告这个情况。
直到三月初的一天晌午,南雪衣得了闲亲自来乾坤别苑探望母亲,这才在惊愕中发现了慕绯的存在...
慕绯也很惊讶地看着师父,只见她一袭浅碧双蝶凤尾裙,翩然曳地,鬓发低垂斜插紫玉玲珑钗,耳垂上一对儿白玉耳坠盈盈透亮。师父性喜素雅,身上极少有冗余配饰。这次仅那一对儿的耳坠子,就颇有些惊艳风情。清冷的素颜因着情绪微微漾红,倒像是施了一层胭脂,柔媚动人。
“绯儿!”南雪衣几乎是咬着牙根唤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慕绯黏在潘氏身旁,故意扮出一张懵懂的笑脸,似是找到了更大的靠山,丝毫不怕师父的质问。
“雪衣...”潘氏果然亲自接过了话头,苍白的病容比从前丰润了许多:“你啊,收了个这么可爱的小徒儿就知道藏着掖着,若早些带她来我这儿问安陪伴,娘的病说不定已经好了!”
南雪衣敛眉低眸,所有的话都被噎了回去。
“还有啊...”潘氏久病涣散的眼神忽然凝聚,凛凛肃然,不依不饶道:“把少卿给我叫来,娘要好好治他一治!”
“娘?”南雪衣惊诧不已地望着娘亲,眉梢不由自主地蹙起。
“哼,他是怎么针对绯儿的,我全都知道了校园全能高手!”潘氏忿忿然地冷哼道,“让他来我面前思过,不跪个五六时辰不许回去!以后庄里谁敢欺负慕绯,我拿他是问!”她继而不动声色地阖上眼,毅然的气势已全然不似病重之人,让南雪衣无法拒绝。
“是...”只得喃喃着答应,南雪衣微微侧目,狠狠瞪了慕绯一眼。慕绯完全不以为然,还朝她使劲挤了挤眼睛,就差吐舌头做鬼脸。
南雪衣简直又好气又好笑,这孩子竟然向老夫人告状,真是越来越鬼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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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雾,弦颤低吟。
琴坊三面临水,潺潺的水帘烘托出了这间别致的小楼。檐下挂着扇贝风铃,随着夜风的拂动发出清脆的声响,亦吹动了河对岸神秘而缥缈的芬芳。水光在纱窗上耀动,衬得那阁楼中抚琴的纤影也好似水雾氤氲成的一场幻梦...
南雪衣颔首低眉,素净如雪的指尖静静拨弄着琴弦,但颤音并未成调,她尚在寻找着琴中的佳境。自幼学琴,那些夜色中的独奏却从不为感风吟月,或者是强说欢愁。她只喜在琴音中静思冥想,忘却铸剑,忘却家中的“生意”和种种繁琐,忘却所有...
她忽然听到了脚步声,打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