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瑾姝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膳时分了,一床厚厚的褥子披在她的身上,一看就是有人后面儿给她加上去的。
软榻不远处的黑棋小杌子上面,一盏小小的羊角宫灯,正发出昏黄的光芒,映着大红罗被面灿若晚霞。
林瑾姝贪恋着被褥间的松软温馨,翻了个身,重新闭上了眼睛,想要再睡会儿维序者。
有人在柔声地喊道:“姑娘,到晚膳的时间了,该起来了!”
林瑾姝只是不理来人,用被子捂住头,装作没听见,继续睡。
喊她起床的人也不勉强,只是静静地立在床边候着。
林瑾姝躺了一会儿,终是心虚,掀开被褥子坐起来,娇嗔道:“书雪,你怎么跟法佛寺的大鼎钟似的,到点儿就喊呀!”声音里面带着刚睡醒的慵懒,软软糯糯的,乍听起来,好似小女孩还在向自家大人撒娇一般。
听见林瑾姝撒娇似的抱怨,书雪也不答话,只是抿嘴而笑,上前几步,扶林瑾姝站了起来,伺候她穿好鞋子,又是一番梳洗打扮,才又转身去将打乱的被褥子叠好。
“奴婢本是正琢磨着要不要叫醒姑娘呢,想不到姑娘您就自己翻身了,奴婢一看这症状,就知道姑娘您准是醒了。”她叠褥子的手飞快地翻动着,一团乱的被褥子在她的手底下,很快就呈现出四四方方的形状,跟豆腐块似的,“奴婢见姑娘既然已经醒了,自是要将姑娘叫起床的,免得姑娘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就伤神了。”‘
在古代是不时兴睡回笼觉的,从养身学的角度来说,睡多了伤神又伤身。是以,林张氏虽然纵容林瑾姝爱睡懒觉的坏毛病,但绝对是不会应允她睡回笼觉的,这一点儿她交代下来,身边的丫鬟们也都是严格执行的。
“呵~”林瑾姝看着手灵活翻动的书雪,低头笑笑,没有言语。
她睡了一觉之后,觉得精气神都足了,还好这次没有在做噩梦,要不然这觉又白睡了。不过......她既然没有再做噩梦,想来先前应该也是自己想多了,其实真的就没有什么事情。
这算不算是。庸人自扰......
想通了这一点,林瑾姝像似卸下了心头的重负一般,有了精神,就想找人说话。
她左右看了看,没发现林张氏的身影。遂问道:“书雪,娘亲去哪了?怎么这么久,都没有看见她呢?”
书雪叠好被褥子,将它放在软榻的一角,转过身来说道:“今儿个下午,陆续又来了几位京里边儿的夫人。大家收拾妥当了,就给太太递了帖子,让太太过去玩呢。”
“哦?!大家都来了么?”林瑾姝坐在林张氏的梳妆台前。对着镜子照照,觉得好了,挥挥手让梳头的小丫鬟下去。她在心里面儿算算日子,今儿个十三,后天就是法佛寺的拜神大会了。京都里凡是有头有脸的夫人,也差不多都要到了。
所谓拜神大会。其实就是一大群人坐在大厅里,听主持方丈讲解佛经要义,完了之后又到法佛寺专供的大堂里享用素斋,最后就是各自组队求签,交由解签人解签,这一天基本上就完了。
总的来说,这拜神大会是很无聊的,不过除开拜神的那一天,其余的日子,倒是可以在寺庙里转悠转悠。大家可以或是欣赏美景,或是吟诗作对,或是嬉戏玩耍......都是不错的选择。
一般在这个时候,只要你不干出什么特别出格的事情,各家的母亲也不会特别的拘束自家的孩子。毕竟闺中女子可供玩耍的东西不就少,一年四季都锁在一方小院里,好不容易有一次放风的机会,大家也都是比较宽容的。这也就是为什么林瑾姝会喜欢来法佛寺参加拜神大会的原因,只要熬过了头一天,后面就有连着两到三天的好日子,这可比在家里自在多了。
“书雪,你说说都有哪些夫人来了?”林瑾姝忽的来了兴致,出言问道。
“听陶妈妈说,有鼎阳公夫人的,内阁大臣胡大人的夫人......光是送帖子的就有十来家。夫人本来是想要先去拜访鼎阳公夫人的,可是临出门的时候,定远侯夫人来了,太太这才没有出门都是盗版惹的祸。因她们怕交谈声打扰姑娘睡觉,太太就带着定远侯夫人去了西次间的屋子。太太去前,还和定远侯夫人一起来看了姑娘,她们见您实在是睡得香甜,也就没忍心将您叫醒。还特别吩咐奴婢,若是姑娘睡到了晚膳时分还没醒就把您给叫起来。”
林瑾姝了然,若说这京都里边儿有谁和林张氏最要好,那就只能是定远侯夫人冯氏了。她们同是出身淮南望族,两人年龄相近,未出嫁前就是闺中好友,出嫁后又都是嫁到京都之地,更是来往频密,相互帮持。
只是梁冯氏跟林张氏一样,出生富贵,嫁入豪门,执掌后院大权,却是在子嗣上十分的艰难。若说林张氏是年轻的时候求女不能,那么梁冯氏就是儿女福薄。
她先后生了四个孩子,却一个都没能站住,最后为了生孩子,还把自己的身体给搞垮了。
这期间多亏有林张氏等人的安慰劝解,她才放下心结,又一次活了过来。
不过这里面,定远侯对她的爱重也占了很大一部分原因。在重视子嗣的古代,一个男人若是能够为了顾惜自己妻子的身体而不要孩子,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何况还是定远侯这样的家族,树大枝多,人口复杂。其中的艰难,可想而知,定远侯所要承受的的压力是一点儿也不必梁冯氏小的。可他就是那么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