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丧事”这个词,丹阳子的脸刹时灰暗下来,整个人仿佛瞬间苍老了好几岁。
紫袍男子看得心中感慨不已。
谁能想到当初叱咤风云桀傲不羁的老友,有朝一日会为一个徒弟如此牵肠挂肚忧心忡忡?
这些年来,他眼看着丹阳子为未名操碎了心,花尽了心血,犹如日日在生死线上煎熬。
未名沉睡时,他怕他会一辈子不能醒来。未名醒来后,他又担心他不能如正常人一样生活。待未名顺利成长后,老友又不忍心他早早亡逝。担心这担心那,这哪里是徒弟,分明是讨债的,总有一天要把人榨干。
不过在旁观的同时,他又不禁心生一丝羡慕。
他,丹阳子,老余,是一个时代的人,虽人生轨迹各有不同,但同样的一点是,心性和能力使然,他们找不到契合自己心灵的人,他们都是孤家寡人。
老余守长乐钟守了大半辈子,他自己延续容颜不老满世界流浪闯荡,丹阳子本也和他一样,但十八年前收下未名作徒弟后,他就定下来了,在这钟南山上收徒育人,几乎有开宗立派的规模。虽说麻烦事多了,可到底不是一个人了,这一点,总是独自看日升日落花开花谢的他和老余,何尝不羡慕不向往?
所以他和老余,其实都挺想帮他一把的。
丹阳子叹息道:“只有这两条路可以走?只要老余肯答应……”
“这事你还是别想了。”紫袍男子打断他,“逆天改命等若是以命换命,你散了一身功力还能活多久?别说老余不答应,就是未名——那孩子我们一起看着长大的,若他知道他师父为了让他活久点付出了什么,你以为他能快活吗?”
丹阳子久久不语,紫袍男子开解道:“你也别太操心了,路是人家未名自己的,你何不去问问他的意思?”
“问他?”丹阳子苦笑一声,“唉,也只有这样了。”
两人说着起身走出去,丹阳子转眼又恢复沉稳亲和的师长形象,问外围弟子道:“看见你们大师兄了没?”
“在后院树林里和几个师兄师姐一起呢。”弟子们恭敬回答。
“嗯。”丹阳子带紫袍男子沿着青石子路慢慢走过去,还未走到便听见几道嘻笑声。
“师姐真没用,才打到十一个果子,羞羞。”
“说什么呢,你们没看到二师兄最多了也才十七个?五师弟还只有十个呢?五师弟你说你打到了几个。”
“喂喂喂,没事扯上我干嘛……嘿嘿,让师姐失望了,小弟不胜荣幸,也有十一个。”
“怎么可能?”
两人走近一看,只见疏疏青林中,十来个大大小小的青年少年正在玩耍。
他们玩的是找松果的游戏。由老三把去年拣来的松果随机藏在树上,其他人轮流着站在地上寻找,一旦找到就用铜钱打下来,每一轮回一个人只有一次机会。
因为松果小,与树皮颜色相近,老三藏得又隐蔽,要找到并打下委实不容易。
老四是个十六岁的丫头,因为只打下十一颗而闷闷不乐,缠着她二师兄帮她再打一颗,一身红裙像只漂亮的蝴蝶穿来穿去。
老五不同意了,抱胸撇头一哼:“二师兄你帮了师姐就得帮我,可不能厚此薄彼。”
老五以下的关门弟子都不在,这里其余人都是十来岁的外围弟子,每个人手上都没一两颗松果,只在旁边嘻嘻笑着看热闹。
老二最是亲厚温雅,被缠得无法,只得绕着几棵树兜转,最后无奈摇头,对坐在一旁石头上的老三道:“三师弟,你到底还藏在哪里,我找不出来了,我认输。”
老三老神在在地抬起胖胖的巴掌:“还有五颗,如果找不出来你们每个人都得连续给我洗五天的袜子。让我想想,八个人一人五天……哇哈,我能有一个多月不洗袜子啦。”
“做你的大头梦去吧,我们找不出,大师兄还找不到吗?”老四说着扭头看向一处,大家也跟着看去,老三一愣,连连摆手:“不行这样不行这样!你们不能赖皮,大师兄你别听四师姐的。”
被点名的白衣少年自青树下缓缓抬头,阳光打落在他俊美无暇的苍白脸容上,恍如不识人间烟火的精灵坠凡尘,扑面而来是不可思议的美感。
他的睫毛密长微卷,轻轻颤动着,半掩不掩一双琉璃也似的纯黑眼珠。他的眼神安静纯粹,乍一看神秘而莫测,好像漆黑深海,再一看却是纯净宛如孩童,令人不忍心打扰。
他似乎有些茫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轻轻地看过几个人,问道:“做什么?”
声音也是纯然清越的,像最玲珑剔透的水晶。
在场的人饶是与他相处已有数年时光,仍情不自禁地发愣惊叹,唯有老三正急着,忙忙解释:“大师兄,我们玩游戏呢,结果他们找不到我藏起来的松果,想要你帮忙呢,你可千万不能帮。”
白衣少年未名微微偏头,表情认真:“为什么不能帮?”
“因为,因为……”老三急得挠头,他要怎么跟大师兄解释他很想有免费劳力给他洗袜子的不良念头?完全说不出口啊。
“对啊,为什么不能?”老四反应过来了,噔噔噔跑到未名面前,蹲下与他说,“大师兄你看我们有这么多人都盼着找出松果,你就帮帮我们呗。还有五颗,就五颗。”
未名轻轻眨眼睛,又轻轻看过一张张拼命露出渴望神情的脸,遂闭上双眼略微侧首,似乎在探寻什么东西。片刻他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