兆苍眼眸微眯,看了一眼方锦如,顿了半晌才缓缓道:“若是能撤资,我劝你们尽快行动吧。”
听了这话,方锦如心里咯噔一下,道:“为什么?二少,你可否告诉我为什么?”
此刻,她的心悸难抑,本就对此怀疑,因为在时间上太过凑巧,虽然如今看来这投资万无一失,但前世时那让锥心蚀骨的消亡却紧随其后,只怕一切……就是因为这次投资失败!
前世那时自己大病初愈,猛然遇到了这重大变故,猝不及防,以至于到了后来,回忆起来全是一片迷茫,根本摸不着头脑。而如今,这手中掌握的支离破碎的线索,似已经慢慢连成一条线。
听了兆苍的建议,方锦如刚才在路上的不安猜想更加确信,如果说在时间的河流里有一道闸的话,那么这闸开放之后,便是方家的覆灭,紧接着没多久,便也是自己的西去。若说一荣俱荣、一损皆损,可为什么顾家却安然无恙?在前世的时候,没听说顾老爷的生意遭到破产之说啊!
一切太诡异了!
方锦如想着这些,兆苍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道:“我听廖青峰说,你那时在仓储说过,说从来不认为我是个恶人?”
方锦如心不在焉道:“嗯。”
兆苍冷笑一声,道:“你错了,我是发国难财的。”
方锦如一滞。
她知道兆苍说的意思,如今山河破碎,他却在这里交易军火、走私贩卖鸦片,真的是名副其实的国难财。
“所以,我从来不是什么好人。”兆苍道,“若是你不来问我,我也不会主动去和你说。你们顾家荣败,又与我何干?”
方锦如此时心里却突然变得柔软下来,兆苍的语调像是方才凄冷的秋雨,明明很冷,却让人莫名感到有点怜悯和同情。他的眼眸中神采黯淡,倒真像是被生活打击到了的孩子,甚至有一瞬,一点也觉察不出是个叱咤风云的人物。
他的刚硬,像是突然间变得温弱,似把他心内最脆弱的讲了出来。或许他的最大弱点,便是在此,他并不满意他的所作所为。
这一刻。突然觉得他有些落寞。
方锦如一本正经道:“二少,我说我从来不认为你是个恶人,但是我可没说认为你不做恶事。这是两个概念。”
兆苍突然笑道:“你是说,我是一个好人,只是做了恶事?”
方锦如不语。
兆苍又讥诮道:“你也是这么评价自己的吧……”
方锦如伏在柔软的沙发上。看着他眼里的不屑,掌心的细汗却仍在慢慢渗出来,道:“二少,我刚才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我。”
兆苍扬眉:“我已经回答你了。”顿了一顿又解释道:“有些时候,我发了国难财。别人便发不了正经财了。”
原来如此!
方锦如顿悟!
早就听说那运输项目是要大肆修建铁路等交通项目,若是一旦内乱发起,不甘寂寞的军阀们再次打起仗来。那么这项目定会被搁浅。
蓝光所说的,别人都觉得万无一失,是因为别人都不知道这仗会打起来!
而兆苍,因为买卖军火,和他们有所交易。根据短时间内的交易量等信息,自然会知道得更为清楚!
看来这仗是真的要打!
而这项目。真的要搁浅!
只怕一旦搁浅,就会再无限期推迟,那么投进去的钱,被高官一卷,那真的是血本无归!
一瞬,方锦如只觉骇然。
“二少,恕我说一句。”方锦如此时的语音隐隐发颤,“你不是也想利用这项目做点什么么?要不然,怎么会找上顾家,怎么会救顾盼宇?”
兆苍走了几步,懒懒坐到沙发上,与侧卧的方锦如相距咫尺,眼神冰冷,居高临下道:“我的有些事,不能摆到明面上,若是叫明面上的人帮我做一些,我倒是省心。若是这条路不通了,我就另寻他路便可。而救顾盼宇,一方面是这个,一方面也是顺手罢了。”
兆苍的话一如之前的狂傲,但是此刻,却多了几分疲惫。
此时离得近了,方锦如方觉他的眉宇间满满的颓态,更像是病意。
方锦如仰面之时,不由地脱口道:“你病了?”说话时,手已经伸出去,搭在他的额头上一试。
滚烫!
兆苍皱眉,厌烦地打掉她的手。
“你可以走了!”兆苍的潭目中怒火似已不可遏。
方锦如看了看洁白的地毯,正犹疑着。
兆苍又站起来道:“滚!”
突然的呵斥吓了她一跳,方锦如忙站起来,踮着脚尖出了门,回头望那地毯上,已经有了浅浅的脏污,再转头看沙发旁立着的兆苍,只是疲倦垂首,却并未在意。
方锦如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或许就不该抬手试他额头的温度,又或许是不该说他做的是恶事,但是此时,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她要抓紧时间回娘家去,告诉哥哥方锦然,赶紧把钱从富华交易所里撤出来!
廖青峰将方锦如送出门,又到了厨房,在那里,珠玉正熬好了中药汤,倒到小碗里,端给廖青峰道:“廖大哥,已经好了。”
廖青峰客气道:“多谢珠玉妹妹了。”
珠玉甜甜笑道:“要不要我去照顾照顾?”
“不用了,他脾气古怪,不爱人打扰。”
廖青峰端着中药汤又进了兆苍的卧室,兆苍正躺在沙发上闭目养神。
“药好了。”廖青峰低声道。
兆苍缓缓睁开眼,接过来一口喝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