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锦如一愣,原本因聊天而开怀的表情瞬间僵住,道:“谁?”
不知为何,那曾经盘旋在心底的不安感。像是须臾蜂拥而至。
江父、江母的表情也有一丝尴尬,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有些冷滞。
“江太太啊。为她儿子来求你,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搞的,难道你身在顾家,还和顾盼宇的表哥勾勾搭搭的么?”
此言一出,方锦如脸色顿变。
方母更是立即站起来,道:“你这是说什么话!锦如刚回来,你怎么能这么说话!”
二姨太抚摸着自己的大肚子,道:“我难道说错了么?若不是锦如和江云若那孩子有一腿,江家那样的大户,还会低三下四地求我们?江先生可是名震全国的买办,家里的钱多得很,锦如很有眼光呀,也很有手段呀!那江云若,论起样貌来是比顾盼宇要强上几分,才气呢更是不必说。比起那个什么痞子头子,那个姓兆的,更是胜了一筹。只可惜啊……这么好一个孩子,你说说,就这么瞎了。”
方锦如觉得像是突然被冷水从头浇下,浑身发颤,站起来问道:“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方母在一旁安慰道:“锦如,别听她瞎说。”
“我哪里有瞎说?”二姨太似很得意看到方锦如吃惊的面孔,笑着道,“不信你问老爷,江云若是不是瞎了,而且啊,滴水不进,就等着看你最后一眼呢!要不然他妈会巴巴地成天来我们家瞧你回来没有么?啧啧,那样儿啊,简直要给我们下跪了!可怜见的……”
嗡——
方锦如觉得双耳什么也听不见了,只看到二姨太的嘴唇在一张一合。
原来竟是这样,怪不得蓝光那样说!怪不得兆苍要瞒着他!原来,原来竟是江云若出事了!
曾经在心里觉得笃定的事,突然像是玻璃粉碎一般,只稀稀落落地洒了一地。
方锦如只觉得气喘、腿软、眼前发黑,多少次和自己说过的,以为和江云若斩断了前缘的,以为一切都重新开始了,听到他的消息也不会有丝毫波澜的,却没想到这样一个惊天的消息,自己简直要晕厥过去!
方母见到方锦如脸色不好,忙过来扶着她,道:“锦如啊,你没事吧?你早就离开了他家,他那孩子死心眼,害上什么相思病,也是他的事,与咱们没关系。”
“他……在哪……”
方父瞪了方母一眼,转头说道:“锦如啊,你要是有空去看看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那孩子,挺不错的。”
方锦如并没有回应他们,而像是失了魂,一步步向门外走去,方母要去拉她,却被她轻轻推开。
方锦然坐在二姨太旁边,愣愣地看着她,而二姨太却沿着嘴,似乎在偷笑。
汽车疾驰到青山路十五号。
久违的地点,方锦如不由地深深吸了一口气,本以为再不会踏进这块领地,却没想到,命运的齿轮还是推着她向这里走!
敲了门,是江母开的门。她面色已十分憔悴,脸上失去了以往的光华。
见是方锦如,江母先是一惊,然后眼圈就红了,拉着她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许久,江母才泣道:“锦如啊,你可来了,你可来了。我以前所做的,都是我错!我求你,我请求你,救救云若吧!救救他吧!”
“究竟是怎么回事?”方锦如竭力压抑着语气中的动荡。
“云若和你,是我不该!云若去了国外,有次喝多了酒,从楼梯上摔下去,撞了头,醒来却发现再也看不见了!失明了!医生说是什么视神经受损!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他现在虽然回来,却依然不吃不喝的,成天只能给他灌进去一点点,现在他整个人皮包骨头,整个人危在旦夕,你可要救救他,你去劝劝他吧!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你了!”
究竟是什么事让江云若整日借酒消愁?方锦如不敢想,不敢将这罪责揽到自己身上,否则,那巨大的亏欠感简直要将她吞噬掉。
“他……在哪?”
“在楼上……”江母拉着方锦如的手腕,到了二楼。
一切,依稀如往日般熟悉,江云若躺在床上,流光洒到他的病榻上。
“云若,云若,锦如来了,锦如来了!”江母大声地说道。
床上的男子消瘦而单薄,身子霍然坐起,一双眼睛瞪着,双手却在空中乱抓。
这就是曾经fēng_liú潇洒的江云若吗?
方锦如忍不住泪如雨下,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让她走!我不要见到她!”仿佛使出了平生的力气,江云若坐在床上,挣扎着说道。
方锦如走过去,抓住他的双手,消瘦得简直像是枯枝一般。
“云若……”方锦如哽咽发声。
“你走!我不要见到你!我不需要你可怜我!”江云若在推搡,泪水,却已经从眼角滑落。
江母见到这个场景,已经擦着泪水,退出门去。
“你不走是吧,我走好了!”江云若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还未及翻身而起,已经踉跄,险些摔到地上。
方锦如忙上前扶住了他。
“云若!”
曾经,在雪地红梅下,是他在院中扶住险些摔倒的自己,将一支红艳鲜花插到自己发间。
而今,与他近在咫尺,他的眉宇一如记忆中,只是那双瞳仁却像是点不亮的灯火一般,再也不能映出自己的面容。
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