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晟沉吟道:“与大人相处越久,越觉着大人磊落不做作,令人如饮醇酒,如沐chun风,让人不得不心折。这么看,大人的确是吃心。”吴晨一鄂,不想张晟竟然说出这样的话。老艄公连连点头,说道:“是,是,说的极是。老艄公数十年在陕津这处摆渡,见过的达官贵人没有一千也有数百,但如大人般令老艄公心折的人物却从来没有,当真令人心折。”吴晨心中一暖,笑道:“越说越离谱了。”从怀中掏出傍晚和梁兴绘制的数处可以渡河的地点,摊在案几上,道:“老船工熟悉陕津上上下下的水文地理,我这里绘制了几个渡河点,想请你看看,究竟能不能从这些地方渡河。”老船工接过绘制地图的布绢,举在火烛前,眯眼看了看,道:“这十个点有的地方水急,有的地方对岸滩陡,还有的中间水路有暗礁,都非渡河良地。要渡河陕津这里自然最佳,但也并非别无渡河的地方。老船工便知道一处河岸,可渡到对岸。”吴晨惊喜道:“真的么?”老船工道:“自是真的。老船工在黄河摆渡四十余年,哪里可渡,哪里不可渡,都放在这里啦。”用手拍了拍心口的位置。吴晨霍然起身,兴奋地道:“这就去看看罢。”老船工从毡毯上站了起身,意兴飞扬地道:“就等大人这句话哩。和大人一席话,老船工似乎突然年轻了四十岁,急yu一展身手。”吴晨哈哈大笑,向站在帐帘旁的梁兴道:“传令,大军即刻启程。”
其时月正中天,河风徐徐拂来,将初夏的郁热一扫而空。大军从营寨南门而出,向东行出数里,绕过一处密林后,转而向北。就听水声隆隆,越来越近,再行出半里,登上一处斜坡,明月辉映下,前方半里处宽约一里的大河横亘在前。水势滔滔,将倒影在水中的明月扯的支离破碎,如满河碎金箔玉不住晃动。老船工指着对岸隐隐起伏的山峦,道:“这处河岸看起来对岸河滩高耸,其实在水线与山坡间有十余丈的河滩,加上河滩两面的芦苇丛又高又密,因此知道此地的船工少之又少。”吴晨向梁兴道:“派几个人过去探探。”梁兴转身嘬唇唿哨,立时便有数名兵士抬着木筏走了上前。那数人向吴晨深施一礼,将筏子放在河岸,几人**一推,筏子哗的一声冲进河水,几人跟着纵身跃了上伐。数人水xing极佳,桨排划动间,木筏利箭般破开水浪向前滑出,不多时已化作宏阔的河面上不断起伏的一处黑点。再过得片刻,黑点也消失不见,视野之中,唯见明月下大河滚滚东流。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河岸上亮起一点火星,跟着两点星芒又闪了一闪,那是方才那队小队平安到达对岸的讯号。岸上众人都是又惊又喜,当下吴晨传令让此时在陕津的黄忠发起佯攻,掩护此处的三千兵马开始渡河。半个时辰后,就见对岸烽火燃起,河风之中隐隐传来号角的呜鸣,吴晨当即传令渡河。
待全军几乎都已渡过河岸时,东方的天际已隐隐有些发白。一艘木筏从对面的河岸撑来,停靠在岸边的河滩上,张晟正要迈步和吴晨一起走向木筏,吴晨侧转过身,说道:“元灏,你就留在弘农,不用随我出征河东了。”张晟一怔,鸠戾的面容上满是失望之se,嗫诺了数下,突然叫道:“明公是嫌属下不够勤力么?属下一定改……明公要属下做什么,属下……属下……”突然一阵哽咽。吴晨苦笑道:“如果没有元灏在身边,此时我或许仍被挡在轩辕关进退不得。谁敢说元灏不够勤力,我一定重重刮他的耳光。只是弘农新破,更需要熟悉当地风俗民情的人来治理,我军上下也只有元灏是最佳人选。”
张晟破涕为笑,道:“属下还以为明公是不要属下了。”吴晨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有你在弘农,我才能安心渡河到河东,元灏的职责是镇守我军后路。”张晟道:“属下一定保证足食足军。”吴晨摇了摇头,说道:“我军在弘农征战,第一次烧了南山村,第二次烧了曹阳,虽然是为了打胜仗,但弘农百姓的家产损毁了就是损毁了,弘农人明着不说,背后不是还在传我每天要吃一颗人心的么?我希望元灏治理弘农以休养生息为主,曹阳、南山一带的百姓扶植减息。如果能让弘农百姓不再骂我,那元灏就是立了大功了。”张晟连连点头,一旁的老船工抚着长须若有所思。吴晨长吁一口气,道:“我走了,元灏多多保重。”拱了拱手,转身跳上木筏,梁兴向兵士挥了挥手,桨排划动,木筏离开河岸,向水中驶去。张晟突然追出几步,站在河水中大叫道:“使君,你的话属下永远记得了,使君也要多多保重,一定要回来看我治理下的弘农……”
吴晨心中一阵感动,叫道:“我……一定会回来看……”说到这里,突然一阵哽咽。滔滔河水冲击木筏的声音越来越响,木筏箭矢一般破开水浪向北而行,岸上的张晟和他的亲兵以及一身短束的老船工越来越小,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