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以为经过雍县之战后,自己早已明白了乱世中人命贱如草芥,再不会为战场上的事落泪,可现在却是抑制不住的泪水横流。与马超庞德等人相处的点点滴滴,沸沸扬扬滚涌而起,催迫的泪水不住涌出眼眶。
河风从宽阔的洛水河面上刮来,将如水一般的凉意吹到脸上,透过泪水模糊的双眼,就见点点浪花从上游不住涌起,斜阳映照下像是在河面上泛起的无数细鳞,翻卷着,滚动着,奔注而下。想起马超临走前厉声痛斥“我怕人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忘恩负义,更怕人指着你的脊梁骨说你鼠目寸光”的那番言语,更觉心如刀绞。
吴晨就这么茫然坐在河岸旁,泥雕木塑一般,直到斜阳西沉,才站了起身,缓步走回营寨。宋恪前来禀报,说辛毗在营中等了吴晨数个时辰,直到午后才离开,吴晨闷闷地点了点头,说道:“知道了。”宋恪又道:“就在片刻前,又有两人说是从雒阳而来的,不知大帅见还是不见?”吴晨道:“雒阳来人?他们还能是来作什么的?钟演在我们手里,这两人不用说就知道是钟繇派来的说客,来探我们口风的。”心中突然一阵恼怒,心道:“我们的人被困在泫氏,又有什么人去求过曹cao?我不过就是俘虏了两千兵士,就一拨接一拨的来人游说?”怒道:“将他们赶出去,就说我今i身体不适,什么人也不见。”
宋恪道:“是。”躬身退了出营。路过帐口,轻轻叹了一声,将帐帘放了下来。吴晨将地图摊开,就着火把光查看巩县一带的地形地势图,但心中烦闷,什么也看不下去,站起身,向门外道:“宋恪,任晓的斥侯有什么消息传过来么?”
宋恪挑开帐帘,拱手道:“还没有。”吴晨皱了皱眉,道:“去请诸葛先生过来。”宋恪道:“是。”躬身正要退开,吴晨顿了顿,道:“去将赢天、黄将军、梁兴和马成都请过来。”宋恪再应一声,退了开去。吴晨在帐中负手踱了几圈,就听得一阵脚步声响,急忙迎向帐门,却听帐外亲兵喝道:“什么人,退下。”吴晨手已触到帐幕,听到喝声,知道来人不是诸葛亮他们,放下了手。就听一人喝道:“小贼,我知道你在帐里。什么身体不适,今早不是还好好的么,装什么病,出来。”正是钟惠的声音。兵士喝道:“钟小姐,退回去,没有吴使君的军令,你再向前,我们便不客气了。”钟惠叫道:“不客气便不客气,你们杀啊,你们使君难道就对我客气过了?”
铮铮数声,似是兵刃交击的声音,跟着兵士啊的一声,声音又是愤怒又是不平,宋恪厉声道:“钟姑娘,看在你是客卿的身份上,我们原本不想难为你,但你再闹下去,我们可真不客气了。”钟惠冷哼道:“小贼就从来没客气过,你们惺惺作态做什么?”
吴晨越听越怒,挑开帐帘,喝道:“钟惠,你在这里捣什么鬼?”就见钟惠手持一把利刃,站在营帐前五丈远处,数十名亲兵散成环形围在身侧,一名兵士手背溅血,退在一边,两名文士远远站在一旁,向这处观望。钟惠见到吴晨,怒道:“你不是病了么,怎么又出来了?”吴晨怒道:“我就是没病也要被你气病,你到底想做什么?”钟惠吸了口气,道:“许县的使者你就见,雒阳来的人你为什么就不见?”
吴晨冷笑道:“许县的人是来求我放俘虏,雒阳的人除了要我放俘虏,难道还有别的事?来一个我见一个,今早许县,今晚雒阳,明早嵩县,明晚官渡,我哪来这许多闲功夫。”钟惠为之气沮,道:“你……你……”吴晨理也不理她,提声向远处的两个文士道:“你们两位想必就是钟繇派来的使者,回去告诉钟繇,就说俘虏的事我不想和他谈,你们这就回去罢。”一甩袍袖,就要进入帐中,那年长的文士低咳一声,道:“吴使君错了,我不是来劝使君放俘虏,而是来给使君送礼的。”向身后的年轻人道:“仲达,将礼物呈给吴并州。”那年轻人应了一声,卸下身上的包袱,双手递前。宋恪见吴晨也不说话,清了清嗓子,将包袱接过,正要送过来,吴晨道:“打开罢。袱解开,猛地惊呼一声,脱手将包袱掉在地上,就见包袱中是个女子的人头,掉在地上滚了数滚,侧倒在营中的干地上。宋恪先是大惊,其后勃然大怒,锵的一声拔出腰刀,怒喝道:“老贼,你这是什么意思?”众兵士见宋恪拔刀,大喝一声,将两人围在正中。那中年文士面se不改,淡然望着吴晨,少年文士则一脸微笑,望望宋恪手中的长刀,再望望兵士手中的长矛,似觉极为有趣一般。
吴晨瞥了一眼那女子的人头,淡淡地道:“我不知道这位先生送人头给我做什么,我军军纪严峻,没人敢乱抢乱杀,这个女子绝非我军所杀。”那中年文士点头道:“的确不是西凉军所杀,这村妇是死于巩县乱军之手……”吴晨冷笑道:“既然是曹cao的军队杀的,这个人头你还是送给曹cao吧,我敬谢不敏。”那中年文士道:“子不杀伯仁,伯仁却为你所杀。河南地自建安年后,便不见刀兵,至今已近十年,倘若不是西凉军乱起干戈,这村妇与村中的百姓仍旧会安然渡过余生……”
吴晨大笑道:“先生又在这里悲天悯人了。徐州之战,曹cao屠戮数十万百姓,先生在哪里?官渡之战,曹cao坑杀七万俘虏,先生在哪里?夏侯渊从散关杀入汉阳,一路烧杀掳掠,万余青壮被坑,数万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