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时命之……不及古人兮,夫何予生之不遘时!
往者……不可扳援兮,徠者……不可与期。
志憾恨而不逞兮,杼中情……而属诗……”
殿堂通明,权贵满座,琴箫哀怨,悠悠不尽,可惜主唱的楚辞歌声却断断续续,结结巴巴,徒然糟蹋了宫廷乐师的大好伴乐。
然而满堂观众却无不听得津津有味,摇头晃脑,只因唱辞者乃是伪齐亡国之君高纬。自宇文邕、宇文宪以下的一众北周君臣,听的不是这难以入耳的唱辞,而是胜利者的优越感!
原本高纬就言语迟钝,缺少风度,性情怯弱,此刻他直面一众如狼似虎的北周强臣悍将,特别是龙威如狱的皇帝宇文邕,更为不堪,但小命既操于人手,由不得他不强打中气卖力唱辞,丑态百出。
只盼搏得北周君臣一笑,可以容他多活些时日。
在座者,不乏投诚的伪齐皇室宗亲,大都强自赔笑,唯有高延宗目不忍睹,涕泗横流,难以自持。
但此情此景,不论前者、后者,最后一丝执着和尊严也都被磋磨殆尽,各个都像老了十几二十岁,目光中带着掩饰不住的苦涩。
高高在上的宇文邕见此暗暗满意,这也正是他强逼高纬献唱的用意所在。或许,如此多揉捏几次,高延宗等稍有骨气之人就会承受不住羞辱而自尽,省了他杀降的恶名。
大堂数十丈外,百年古树的茂密树冠里,一个黑袍佩刀的身影悄然隐匿,堪比鹰隼的超强目力将大堂内的一切尽收眼底,忍不住目光复杂,嘴唇微颤,“高欢兄,后辈不肖,你我寄予一切的大齐彻底完了……”
“嗤……”
若有若无的破风声倏地逼近,一缕细如发丝、韧如钢针的劲气迅捷无伦地袭至后脑,令他霎时忘却难言的情怀,躲闪已是不及,唯有本能地运足护体劲气硬抗。
然而让他沧桑神情猛然一变的是,这股劲气恰恰在刺破他的护体劲气后便消耗殆尽,化为一缕柔风,只吹得脖颈他汗毛微颤。
似乎偷袭者并无伤他之意,却又将他的功力把握得妙至毫巅,增一分嫌多,减一分嫌少……实在可畏可怖!
他身体微僵地缓缓转过头去,只见视线极远处,一道月白背影恍惚间就要消逝在夜幕之中,当即他毫不犹豫地掠身追去。
十余里眨眼即过,他已来到长安城西南角一处幽谧竹林,却见那月白背影卓然凝立,浑身不经意间萦绕着圣洁不可方物的清净气息。
光头皎洁,檀香隐隐,竟是一位年轻僧人!
“从何而来,复归何处;梦时不可言无,既觉不可言有……阿弥陀佛,刘居士明明已经梦醒,何必非要自欺欺人,对残梦余韵恋恋不舍?”
刘桃枝浑身一震,心头堤坝如遭重锤猛击,霎时间五味杂陈,泄出洪水涛涛,难以言喻……忽又冷笑道:“佛门哪一宗的小秃,佛经都没学全,还敢学师长普度众生?”
月白背影真如不动,语出禅唱,“若人求佛,是人失佛;若人求道,是人失道。不取你精通经论,不取你王侯将相,不取你辩若悬河,不取你聪明智慧,唯要你真正本如。要眠则眠,要坐即坐;热即取凉,寒即向火。”
刘桃枝脑海中清楚形成一个不拘小节,不讲礼仪,意态轻松但却真正有道的圣僧形像,与他心目中不苟言笑、道貌岸然的高僧大相径庭。
这禅唱不但话里隐含令人容易明白的智慧,最厉害处是能把声音直透心底深处,令他不由自主地品味其中禅意。
恍惚间,他的心灵彻底敞了开来,数十年来压抑着的情绪毫无保留地涌上心田,沉浸在对已逝的好兄弟高欢那使人魂断的追忆中,不放过任何一个片段,不肯错过任何细节。
他的音容,在他心湖里活了过来,与他共享这放下一切后无与伦比的旅航。
过去、现在、将来,浑为一体,那包含了所有爱和痛苦,与及一切人天事物。
平时深藏着的创伤呈现了出来,各种令人颠倒迷失的情绪洪水般冲过心灵的大地。
这种种强烈至不能约束和没有止境的情绪,亦如洪水般冲刷洗净了他的身心。
不知过了多久,刘桃枝嘴唇微动,声音沙哑,“好一个心心相印,不知识禅宗哪一位高僧当面?”
恢复‘大德’形象的石之轩缓缓转过身来,一对清净无尘的眸子直似看透了刘桃枝的五脏六腑乃至心灵深处。
…………
春日晨光透进大殿,说不尽的清新柔和,生机朦胧。
勾起美妙弧度的睫毛微颤,祝玉妍从深层入定中醒来,主意识宛如由深海的至低处慢慢浮出水面,一种至静至极的灵觉油然而生,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空明和愉**悦。
低头看了看手中宝光莹莹的和氏璧,怡然品味着其散发的镇定心神的宁静气息,幽幽一叹,“这就是佛道高人专一不移的道心禅境么……果然玄妙之极!”
娄昭君袅袅进殿,一手持着装满晨露的竹筒,一手捧着挽成漏斗状的碧绿荷叶,里面盛满五颜六色的各类花瓣,馥郁芬芳油然弥漫开来。
“还是无法突破天魔功第十八层么?”
祝玉妍柳眉微蹙,轻轻摇头,“和氏璧异能洗涤身体确让我第十七层巅峰的天魔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愈发触及第十八层。
但这异能的效力只在开始两三次最为显著,之后便效果了了,聊胜于无,唯有镇定心神的效果一如既往,然而心灵境界偏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