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娘点头。
顾子洲又吩咐管家,“派人去给夏老爷、夏太太送信,就说十一姑娘来了。”
管家躬身应,“是。”
招了一个小厮去跑腿。
小厮飞一样跑去了二门,跟门上的婆子嘀咕了两句,那婆子就遥遥往甬道那边看了一眼,瞧见了熟悉的人影,就忙跑去报信儿。
等十一娘与顾子洲到二门时,夏承和与罗氏一群人已等在了门口,见到十一娘,罗氏猛的扑过去,一把抱住了十一娘,“十一娘!”
十一娘一愣,抬眼却看到眼前一群人担忧的眼神,三个弟弟妹妹叫着抱住了十一娘的腿,“十一姐!十一姐!”
连最小大人的夏继贤都扑了上去,口口声声叫着,“十一姐……”
十一娘的心蓦然柔软起来,她上一世求之不得的东西,如今全有了。
十一娘的头在罗氏怀中蹭了蹭,柔柔的叫着,“娘。”
“你这个死孩子,你想吓死我们啊?这么久也不来看我我们……”罗氏抬手打了女儿的后背一下,带着嘶哑的声音骂着,骂着骂着就哭了起来。
罗家老太太就去打女儿,“好好的你打孩子做什么?”
眼圈在下一刻也红了。
罗家老爷子瓮声瓮气道,“大太阳的,多热的天儿,把孩子晒着了,回屋回屋,都回屋去说。”
罗氏不肯松手,十一娘笑着,却没忍住酸涩的鼻子,将罗氏搂的紧了些,“娘,我没事儿,你看,我好好的,一点儿事都没有。三姐也没事,八姐也没事,瑶姐姐也没事,她们都好好的……”
“你这孩子,你这孩子……”罗氏又打了十一娘两下,才松开手,上下左右的打量。
十一娘在罗氏红着的眼睛下转了一圈,笑嘻嘻的道,“娘,你看,八姐还说我胖了一圈儿……”
“就你那小身板儿,胖的起来才怪!”罗氏破涕为笑。
十一娘也笑。
弯腰抱了抱三个弟妹,在每人额头上亲了一口,挨个叫人,“豆豆,毛毛,猫儿,想姐姐没有?”
三个小家伙满脸通红,眼睛如水晶葡萄似的瞪着十一娘,一眨一眨的,惹人怜爱。
“想了。”猫儿眨着眼,软软亲了一口,“猫儿想十一姐了,大哥也想了,二哥也想了。”
十一娘笑着去看两个弟弟,“真的?”
毛哥儿眨着亮晶晶的眸子去看豆哥儿,豆哥儿的脸涨的最红,长长的睫毛蒲扇蒲扇的,看的十一娘心底一片柔软,忍不住又凑上去,在三人脸颊上亲了一口。
“十一姐!”毛哥儿笑着扑到十一娘怀里,“毛哥儿想了。”
豆哥儿眨着眼,眸底全是羡慕。
“豆哥儿?”十一娘伸了手,看弟弟。
豆哥儿惊喜的眨着眼,小小的手放入十一娘的手中,被十一娘拉着拥入怀中,才闷闷出声,“豆哥儿也、也想十一姐。”
十一娘心里软软的,“姐姐也想你们。”
罗氏抹着眼泪,夏承和拍着她的手安抚。
一群人簇拥着十一娘,每个人脸上都是宽慰的笑。
顾子洲瞧着,脸上的笑慢慢褪去。
他的记忆里,好像从没有这样温暖的画面,有的只是爹娘的争执,姐妹之间的争风吃醋,叔伯之间对权利的追逐!
而他,做为慕家唯一的嫡子,唯一的儿子,在慕家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
他想要女人,叔伯们能从大安各地选了最好的送到他屋里;他想要珍玩,叔伯们能千万百计不管别人家破人亡也要送到他面前……
那一年,他听了叔伯们几句闲话,不知怎的,忽然看不顺眼夙大将军耀武扬威,决定上战场让夙大将军为自己争军功,压他一头!
叔伯们也说历练历练好,还为他讨了个主帅的官职。
他高高兴兴上了战场,才知道,战场就是一个炼狱场,战场就是一个焚尸场,他几乎僵硬了手脚,不知如何发挥,惶惶下,被人一箭射中……
“大少爷……”
有人叫他。
顾子洲抬眸,扬起惯常的笑脸。
却看到一家人含笑的脸,眸底满满的全是感谢。
十一娘笑道,“我娘说他们已经吃过午饭了,不过为了答谢你,要亲自下厨做几道菜,顾大少要不要进去尝尝我娘的手艺。”
罗氏在一旁笑着点头。
顾子洲也笑,“恭敬不如从命,子洲叨扰了。”
一群人笑着说不会,请他进去。
顾子洲从善如流。
二门内,有一条绿荫长廊,像极了幼年他生活过的那个小院里的一条,那里,他学会了把自己犯的错赖在别人身上;那里,他学会了想得到什么就能有什么;那里,他被养成了一个纨绔子第。
他走在绿荫下,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斑驳的投下来,落在地上。
顾子洲一笑,他刚醒来那几年,常常想,若是父母给的关爱不是溺爱,若是叔伯们给的宠爱不是捧杀,他会不会就不会死那么一遭?
他会不会……就能活的长久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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