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羿轻骑铠甲地回来,身旁还带着两名使者,一时倒是看不出这场仗究竟是胜是败。贺翡与贺翦都未成家,光棍儿两条,正巧在院子里切磋武艺,离前厅较近,所以早早就出来迎接大哥了。
贺翡一看到大哥身旁跟着的两名使臣,顿时黑了脸色,胸口起伏着压抑了半天的怒气,却还是控制不住怒火中烧,最后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咬牙切齿道:“大哥,你过来!”说着就不由分说连拖带拽地将人拉到了角落的廊檐下。
贺翦本想跟过去,但是左右看看,爹和二哥还没来,又不好凭空晾着来使,只好走过去不冷不热地将两位使臣请进了前厅,屏退多余的下人,只留了一两个奉茶的。
两名使臣中,一人体格健硕、满脸胡渣,一瞧就是突利人的样貌,但另一位却面皮白净、长得十分文弱,虽然穿着突利的衣服,却掩不住身上那股汉人书生的清高气劲儿。
健硕的那名突利人微微眯着双目在屋子里扫视一圈,皱着眉梗着脖子叽里呱啦一通鸟语,贺翦自然而然看向那个读书人,想着这书生应是投靠突利做了译官,不免心中有些鄙夷,面上却没表现出来。
书生笑了笑,抱拳的动作倒也豪爽:“在下吴修,效命于突利大王子帐下,这位是突利的吐屯大人,吐屯大人方才的意思是,为何没有见到靖西王本人呢?”
贺翦暗自冷笑,那突利人神情十分傲慢,方才一番话虽然自己听得一知半解,可语气上明显是不耐烦与不敬,口口声声要见自己父王,对其他人视而不见,摆明了这靖西王府只父王一人有资格与他交谈,也亏得这书生机灵,三言两语就变成了轻描淡写。
贺翦心中不快,脸上却不显分毫,面带微笑地朝一侧的凳子指了指:“二位使臣稍坐,若贵国来的是可汗或大王子殿下,我父王必定沐浴更衣才会见客,不过既然是吐屯大人,相信我父王不会耽搁太久,随后就到。”说着示意旁边的下人上茶,自己则在另一侧坐下,心满意足地欣赏着那名突利来使难看的脸色。
贺翎与萧珞赶过来的时候,远远看见贺翡在角落处拽着大哥争论着什么,走近了才知道是为了突利来使的事情。
贺翡向来性子耿直不会拐弯,对那些突利人恨得咬牙切齿,现在看到大哥莫名其妙把人带回来自然压不住怒气,也不管什么兄友弟恭了,拉着人就咄咄质问,更顾不上什么斩不斩来使的,恨不得上去两刀直接把人给砍了。
贺羿性子温和,面对他那张臭脸也能笑得如沐春风,拍拍他的肩安抚道:“他们这次是没理也能编出理来,我们若不答应与他们谈谈,说不定会引起更大的战事,你先别急,这件事等爹过来再做定夺,横竖不会让他们占了便宜的。”
这次突利来犯找了个看似正当的借口,说是年初时他们有一个商人在边塞的小镇上让一名个子矮小的汉人三拳两脚就给打死了,于是他们打着为本部族子民讨回公道的旗号举兵进犯,不过在仗打了一半时,他们又突然鸣金收兵,意欲和谈。
贺羿一向性子仁厚,内心并不喜欢战事,仔细斟酌了一番,觉得先听听对方的意图也无妨,如果不合心意,接着再打便是。
贺翎不太满意大哥的做法,但是也知道他一向考虑得多,这会儿见三弟气得跳脚,自己反倒是心里静下来了,拉了拉贺翡道:“三弟,大哥刚回来,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你这么连珠炮的争辩还让不让人喘口气了?反正那两个毛子来都来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先进去看看。”
贺翡也意识到自己过于冲动了,悻悻地挠挠头:“大哥,我不是跟你吵,就是一看到毛子就火大。”
贺羿笑了笑:“我知道,快进去吧。”
几人前后脚地走进正厅,目光齐齐落在两位来使身上,贺翎与萧珞同时视线一顿,彼此对视一眼后都不动声色地打量起吴修来,此举并非因为吴修是个汉人,而是吴修此人的相貌与才看到的那副画像中的人竟一模一样,想不到世间竟有这么巧的事。
彼此敷衍地打过了招呼,四兄弟按长幼之序依次落座,萧珞本该坐在贺翎身边,不过这样就表明自己的身份了,因此他只是给贺翎使了个眼神,刻意落后几步,坐在了贺翦的下首,引来对面二人疑惑猜测的目光。
萧珞一直在暗中打量吴修,越看越觉得此人眼熟,先前看画像时印象十分模糊,现在看到本人,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越发强烈,正在心里思索此人来路时,靖西王贺连胜健步走了进来。
贺连胜直接无视两名来使,走到贺羿面前在他肩上捏了捏,笑呵呵道:“回来了?”
“是。”贺羿微笑点头。
贺连胜看他不像受了什么伤的,这才满意地转身走到主位坐下,颇有气势地看着来人,却不说话。
突利人略微不满地站起来,神情倨傲,微微躬了躬身,又是一通叽里呱啦的鸟语。
突利是现下北方草原上最大的一个部族,将其他部族征服统一也不过是二十年前的事。草原上部族众多,各有各的语言,突利语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不可能人人学会,更不要说汉人了。
靖西王父子虽然与突利打了无数次的小仗,不过毕竟武将出生,更看重的是兵法谋略,这么多年下来突利语也就听得懂一些最为简单的词句。
大锦朝开国以来震慑四方,汉话早就普及开来了,不过外族学着说汉话的多为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