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翎看着梅神仙的背影,眉头深锁,将他的话细细回味了一遍,约摸能猜到他是因为所谓的“达官贵人”,遭了什么变故,才来到这穷乡僻壤隐居的。
他正要上前挽留的时候,那位万大哥首先不乐意了,一把抓住梅神仙的胳膊,粗着嗓门道:“你这是做什么?这位兄弟瞧着可不像坏人,他现在正急着呢,救人如救火,你好好地怎么就要走了?快去给他屋里的看看!”
梅神仙对他倒是语气温和:“万大哥,你别拦着小弟,小弟以前给你们看病都是误打误撞,没什么真本事,可不敢瞎耽误人家,万一误诊惹恼了那位官爷,恐怕小命不保。小弟这条命还得留着种地养孩子呢,你快让我回地里去!”
“哎哎!别走!”万大哥紧赶两步再次将他拉住,拽着他就往里拖,“你这是说的什么话?病重不重,好不好治,你总得看看再说吧?上次万金宝家的孩子,都快死了,还不是你给救回来的?万福全家的老母亲,也是你救回来的!一次两次是误打误撞,这都多少次了,怎么还是误打误撞?”
梅神仙无奈地叹了口气,目光投向贺翎时,脸上温和的神色瞬间就变得有些冷,脚下死都不肯再挪步,就那么与万大哥僵持着,将他的手撇开,还是要转身出去。
贺翎方才一直在思索他这态度的缘由,这会儿猜了个大概,连忙大步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将他去路拦住,双手抱拳,神色异常诚恳:“梅神仙,在下不知你与哪些达官贵人有过节,只是这世上人与人不尽相同,在下与妻子从未害过忠厚善良之人,并非恶徒。眼下在下的妻子正昏迷不醒,在下也不懂医术,当真是心急如焚,还恳请梅神仙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尽!若梅神仙有什么需要在下报答的,在下义不容辞!”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梅神仙却听得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倒是一旁的万大嫂让他给说得动容了,走过来劝道:“梅神仙,这兄弟看着可是个好人,你这是执拗什么?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贺翎心里感激她的帮助,可听到“见死不救”,尤其是听到“死”这个字的时候,心里狠狠一扯,忍不住嘴角抽了抽。
梅神仙在同一时间抬眼,正好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不轻不重地笑了一声:“看你这样子倒是爱妻心切,只是梅某的原则不能破,梅某从不给达官贵人诊脉看病,这位官爷另请高明吧。”
一旁的万大哥与万大嫂听得又气又急,想不通这梅神仙温温顺顺的性子,平日里那么好说话,今天究竟是出了中了哪门子的邪,竟然变了个人似的。
贺翎也不动气,面色诚恳依旧,挪了两步再次拦在他面前:“恳请梅神仙施以援手!梅神仙的恩情,在下定当铭记于心!”
梅神仙绕过他便要走,却又一次被他拦住,不由冷了脸,哼了一声:“梅某要黄金万两,你也给吗?”
一旁的万大哥万大嫂倒抽几口冷气,让他这狮子大开口给吓傻了,在他们的认知里,别说黄金了,就连白银那都是稀罕物,一年到头也攒不了几两银子,他开口就是“万两黄金”,这不摆明了为难人家,不愿给人家看病吗?
贺翎嘴角勾了勾,淡然道:“如今可不是太平盛世,这万两黄金在下拿不出来,梅神仙真心想要的话,在下可以先赊账,以性命担保,日后必定偿还。不过,梅神仙视金钱如粪土,何必与在下开这种玩笑?”
万大哥连忙点头:“对对,梅神仙这是开玩笑呢!”
梅神仙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贺翎收起恳求的姿态,冷冷地看着他,唇角的笑意带着一丝嘲讽:“梅神仙自诩清高,依在下看,不过如此。”
梅神仙神色一顿,抬眼盯着他。
贺翎比他生得高大,换了一种态度,立刻就生出一种居高临下的压迫感,冷冷道:“梅神仙瞧不起达官贵人,可梅神仙自己的一言一行,却与那些达官贵人如出一辙。”
梅神仙眼神一顿,随即起了些怒气。
那边万大哥瞧着两人的神色有些不对劲,生怕贺翎言语冲撞,让梅神仙拂袖离去,正要出言相劝时,又听贺翎继续道:“梅神仙身为医者,当以救死扶伤为己任,一个真正心怀开阔的医者,应当对病人一视同仁,而不是厚此薄彼,更不该凭自己的偏见与任性,视他人死活于不顾。梅神仙身为医者却对病人视而不见,你扪心自问,如此有违医道,与那些身居官位却鱼肉百姓的恶徒有何区别?”
“你!”梅神仙听得眼中冒火,愤恨地看着他,想要反驳,却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气得咬牙切齿。
万大哥急得直挠头:“这位兄弟,你快别说了,当心把他给气跑了。”
贺翎笑了笑,又恢复了诚恳之色:“梅神仙,你想想在下说得可对?”
梅神仙让他三言两语激得面色铁青,双手背在身后都有些颤抖了,最后咬咬牙,狠狠一甩袖,转身往屋门口走去。
他这一甩袖,因为穿的不是长衫,倒没甩得起什么来,配上那窄窄的短衫袖口,平添了几分滑稽。
贺翎看得好笑,总算是眉目舒展,连忙快步跟着进去。
别人看不出什么来,他自己却知道,就耽搁了这么一小阵功夫,他那五脏六腑都急得恨不得烧起来,这会儿见梅神仙改变了注意,一下子就如饮甘霖,总算把心里的急火给扑灭了。
门边上一直站着那个叫阿牛的小童,懵懵懂懂地听不明白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