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族鼓乐鲜明,奔腾欢快,闻之亦想随之起舞。阿史那伴随鼓点一下下蹬踏,众人的心亦跟着上下飞舞,她的舞姿灵动轻柔,清雅得就像步步生莲的仙子。观台之上的看客无一不纷纷起身到帷幕之后争相观看,突厥看台更是爆发出热切的呼声。
“三公主,亚撒!三公主,亚撒!”
先前激烈的击鞠比赛引起的火热气氛瞬间再被点燃,高台上艳丽多姿的各宫妃嫔和环肥燕瘦的诸家命妇顷刻间被她抢去所有风采。未央看的入神,没想到她淡淡的漠然清冷中却有着如此令人倾倒的容姿。耳畔传来一声闷哼,独孤月容冷笑道:“风头出尽了。”
未央向她淡淡一笑,道:“你不觉得很好看吗?”
独孤月容愣了愣,横了她一眼,不再接话,心里虽然不屑,但也不得不承认阿史那今次是显了过人的本事。
突然,所有鼓声一瞬间全都熄灭,阿史那亦停下步子,朝高台右手齐胸,弯腰行礼,向武帝表示敬意。众人还未回过味来,以为表演结束,纷纷唏嘘,但见两侧观台后分别步出四列胡人,手里或拿哈甫,或抱琵琶,或擒箜篌,或绑羯鼓,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刚刚只是一个前奏热身而已,不禁齐声叫“好”,纷纷鼓掌。
待到这四列左右各两队汇合一起,众人亦回归各位,观台之上鸦雀无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精彩舞蹈。
四周大鼓“咚!咚!咚!”三下,一群穿着彩虹一样美丽的衣裳,戴着饰有变幻无穷的翡翠花冠的胡女自两旁步入场中,乐师手中的器乐随之响起。胡女姣美身姿像柳絮般轻盈,玉臂轻舒,裙衣斜曳,彩带飘逸,飘飞的舞袖似在传送着无限的情意。
琵琶乐音如珠落玉盘,急切而愉悦,催动着其他器乐一并转快,胡女们的舞步亦变得急速。阿史那左手叉腰,右手擎起,随乐而旋转,舞起来时如朵朵浮云,像雪花空中飘摇,像蓬草迎风飞舞,连飞奔的车轮都比她缓慢,连急速的旋风也逊色了,而她似乎左旋右旋不知疲倦,千圈万周转个不停。她转得那么快,几乎看不清她的人,却又让人掉不开眼去,快速的节奏使得她看上去飘逸得犹如漫天轻盈的雪花。
未央惊动不已,她不得不承认,胡舞却比雅舞更能让人感到生命的美好,一切都如这明快的节奏和轻盈的舞姿般生机盎然。
阿史那用她的长眉,妙目,手指,腰肢,用她帽边儿上的羽毛,细碎的舞步,繁响的铃声,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她娇美的容貌时刻挂着灿烂的笑容,犹如草原上阳光普照的光明,如艳丽盛开的牡丹,旋舞起来,当真是回眸一笑千娇百媚,动人绝伦。
宇文邕虽是鲜卑族人,但久居中原,尚是头一次见到这类舞蹈。他本就主张以礼乐治国,多承袭先周和大汉,但一直以来他都认为汉族雅舞太过奢靡,容易使人颓废,今番见到这样蓬勃欢快,振奋人心的舞乐打从心底的倾慕和欣赏。遂命李福生倾倒了两盏烈酒,亲自敬于木杆可汗。
木杆可汗先干为敬,不等宇文邕开口就先道:“此舞乃西域诸国所传,汉人称之胡旋舞,这支舞队是由龟兹、疏勒、安国、康国等地乐师组成的,共计三百人。”他顿了顿,抬手示意,宇文邕顺他所指看去,之间乐队前领头的二人立时起身向他拜礼,宇文邕虽不知是谁仍然扬手令三人起来。只听木杆可汗续道:“这二人名叫苏?婆、白明达,乃是西域最出色的乐师,今番本王特地带来送与小女带回中原,还请皇上笑纳!”
宇文邕一怔,这二人他岂会没有听过,如今闻木杆可汗之意这些都是阿史那的陪嫁,他自然是求之不得,当即大乐道:“多谢可汗厚意,可汗不仅将如此美丽动人的草原明珠嫁与朕为妻,更送如此厚礼,朕三生有幸何其之至,可汗日后若有任何要求,我大周必定办到!”
虽是场面上的赞美客气之言,但旁音声远,未央只听得独孤月容又是一声闷哼,扭头往宇文邕处看去。此时宇文邕正与木杆可汗,太后和宇文护笑语,声音却不见清晰,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只见得宇文邕眉目间隐隐似有着些犹豫,未央没来由的心里一颤,心底念着方才他说的那句“嫁与朕为妻”,一丝妒意和酸涩猛然泛上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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蔚蓝的天空下,草长莺飞,一望无垠,一直铺到天边,看不到尽头,远处绵延起伏的山岗好似画在辽阔的草原上,群群牛羊三五成群悠闲的吃着草。
午时过后,旌旗招展,数万马蹄奔腾,卷起一阵尘土,踏的天地动摇,往草原深处绝尘而去。胡人擅骑射,重英雄,谁若能在狩猎之中收获最多便能得到乡男勋爵,虽是虚名,但却深得各家的少年郎君亲睐,若得勋位,入朝为官指日可待。
草原是让人能够开怀的地方,一切都是如此的圣洁和美好,远离了深宫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在这里只有国色天香,意气风发。只有在此时,才没有门阀地位之争,男女身份之别,任何人,包括后=宫的嫔妃皆可驰马纵横于斑斓的草原之上,不受任何礼教规矩的束缚。
未央本想回营休息,却被众人拉着不让走,她见元素和有着身孕也要遛马,便不好拒绝,只能一并同去。将近围栏已有驯马官上前施礼,领着众人选马,未央望着一匹匹矫健的马儿,不由得扶着额头一阵头痛,身有鲜卑血统的她却压根儿就不懂得如何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