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奘并没有因为屈居次座而耿耿于怀,因为他从来都是一个心胸开阔淡泊谦逊之人。..然而四目交错,玄奘却从木叉毱多倨傲淡漠的神情中看到了不屑与挑衅,也就是从这一刻起,他意识到这位坐在上首的西域胡僧,很可能将成为自己在龟兹国的最大对手。
唐僧的待遇让孟赢溪不由得从先前的暖心转为寒心,除了少许打抱不平的心思外,她更多的是挂念起那位叫人刻骨铭心的麹文泰妲。
竖箜篌、琵琶、五弦、笙、笛、箫、篦篥、毛员鼓、都眃鼓、答腊鼓、腰鼓、羯鼓、鸡籹鼓、铜钹、贝、弹筝、候提鼓、齐鼓、檐鼓等二十种乐器齐奏,盛大的音乐和舞蹈包围了在座的每一位人。
可惜,因为座次立辩地位,不管介意与否,龟兹的美妙之音对于客人一方来讲已是黯然失色,因为微妙的心情才是主导音乐层次的灵魂。
在一系列盛大的接待仪式后,玄奘在众人的陪伴下进入王城。
当时在王城东南还有一座寺庙,里面的僧人都是高昌人,并且奉命参加了欢迎仪式,当他们听说玄奘法师乃是高昌王的“御弟”后,就纷纷请愿,希望玄奘法师能够先去他们那儿居住一晚窀。
苏伐勃鴃很清楚这座寺庙又小又陈旧,实在不堪用来招待贵客,于是脸面上露出不快,他在一边做手势制止,一边呵道:“放肆!玄奘法师并非普通的僧人,你们那里的条件太差,有辱我龟兹国的颜面,不可不可。”
“南无阿弥陀佛,请尊王息怒。”玄奘赶紧回话,“佛家本就崇尚磨练与清苦,贫道很乐意过去住上一宿,而且这也是为贫道的王兄尽一份微薄之力。”
玄奘当即答应了他们的请求,在他看来,对故人(麹文泰)的情义远比奢华的招待来得重要。
当提到麹文泰时,苏伐勃鴃顿时黑了脸,玄奘想起欢信的警告,于是连忙递上信件,并吩咐弟子们呈上大绫,他恭敬道:“尊王在上,这是贫道的王兄特地嘱咐一定要面呈敬送的,还望尊王笑纳。”
“哈哈哈……路途坎坷,难为法师携带了。”
收礼终究是喜事,况且麹文泰在给龟兹国信函中的语气隐约是带肯请之意的,苏伐勃鴃接过信来粗略一看便立刻乌云转晴,“客气了,客气了,本王收下便是。既然法师有意替兄长叙安,本王也就做个顺水人情,让来自高昌的僧人们先行招待法师。”
“万谢尊王体恤!”
稍后,玄奘一行人马全部移往高昌僧人所在的寺庙。
[是夜……]
玄奘与欢信、弟子及手力一干人等皆被僧人们团团围住,说这说那,好不热闹。孟赢溪不是高昌人,与麹文泰也没有关系,于是她自得其乐地在院中散步赏月,终也愉快。
第二天接近中午时,有数名官员奉命前来相邀,龟兹国王苏伐勃鴃要在王宫里为玄奘举行盛大的宴会。拒双方都意犹未尽,但国王的邀请是不可推辞的,于是玄奘一行告别了众僧,前往王宫。
寒暄过后,众人入席。
刚一使筷,玄奘便发现食物里竟有一份三净肉,他的脸色立时很难看,姿势也随即僵固。
孟赢溪虽极其好肉食,但也不免奇怪,她心道:“不是斋饭么?怎么会有肉?这是故意刁难,还是……”
苏伐勃鴃显然也发现了唐僧的异样,他问:“法师,怎么了?是否是这斋饭不合心意?”
玄奘强出和颜来解释,“南无阿弥陀佛,三净肉是小乘渐教所开许的,而贫道所学的大乘却不是这样。”
“哈哈哈……其实万佛终归一家,何必将彼此分得这般清楚?”苏伐勃鴃可是个无肉不承欢的人,他劝道:“不论大乘、小乘,它都是佛教,法师何不入乡随俗地体验一下这别有滋味的斋饭?”
玄奘不便与之反驳,于是叹道:“尊王的待客之心贫道诚谢领受,只是这饮食习惯已经成为定数,实难更改,还望尊王体谅。”
眼见如此,苏伐勃鴃只得委屈自己而微行道歉,并吩咐左右将席间的三净肉悉数撤下,斋饭继续,这顿看似丰盛的斋饭令玄奘胃口全无,他几乎没吃什么。
由于龟兹信奉小乘佛教,所以这里的僧人可以吃肉,在这样盛大的宴会上,肉还是最主要的食物。现在肉没了,这就相当于主菜没有了,没了主菜那还有个什么吃劲,龟兹国一方的众人因此而食之索然无味,于是这顿费心准备的宴席成了令双方都扫兴的塞口之物,早早便结束。
无聊的会餐结束后,玄奘便向国王告辞,然后前往位于王城西北一座名叫阿奢理儿的寺庙,他要去拜会当地的佛教领袖,西域著名高僧木叉毱多。(注释:“阿奢理儿”是龟兹语,意为“奇特”。)
关于这座阿奢理儿庙有一个传说,来自高昌的僧人们于昨夜便告之了玄奘。
相传:
曾经有个信奉佛教的龟兹国王按惯例离开王城出巡佛迹,国王在离开之前把他的亲弟弟叫到跟前,请他代理国政。
王弟没有拒绝,却在国王临行前交给他一个黄金匣子,并且叮嘱他一定要等礼佛归来后才能打开。
国王收下匣子就上路了,谁知等他回来后,朝中一些大臣就来告密,说王弟在监国期间行为不检、秽乱后宫。
此事非同小可,国王十分暴怒,立刻派人将王弟抓来要论罪惩处。
谁知王弟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和害怕,只是让自己的哥哥把那个黄金匣子打开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