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某县实打实地提交本月收取役银的目标是一万一千两,结果在行事历下发时变成一万七千两,知县没注意看就签字了,月结一下子少了六千两。上面知州与知县不合,本以为这个最富庶的县是保守估计,肯定能超额完成,为了报目标好看,定的数额稍高一成,这下不但不能弥补其他县区的差额,反而让窟窿更大,一下子就差了一万多两,急得知州都想自己掏腰包了。可惜他的下属们这次完全没办法配合,役银多就意味着在册齐民多了,管户役的同知即便敢伪造几千人出来,下个月春汛摊丁派役时,要按照这个人数去雇人出工,他哪里找这么多壮劳力。这里摊派超额任务下去,别说下面各县不干,上下游和工部水利司也不干啊。到了知府那,他之前报目标非常保守,总数倒能持平,但与隔壁城的知府所报数字一对比,问题就大发了——鱼米之乡收上来的役银与半城是湖的水运之城多不了多少。这种问题在户部财政司属于重大情况,不敢不报。即便不想报,都归纳在一个图表里,清晰可见,直接说明问题。

溯及既往,最初为何一万一会变成一万七?概因知州府衙里负责录入数据的小书吏是他家那个不学无术的小舅子,只会写自己的名字,统计数据时,让身边懂几个字的书童和师爷一个念一个写,师爷年迈耳朵不太好使,一听成七,写完直接交差,也没人查验。这个错误导致从知府到知县一串人这半年的考核不合格。

眼下四月工部的延期问题却是另一个现象,不是事情到了六部才发现不对,继而往下追查哪个环节出错,是最下面新上任的那批通过吏考入职的胥吏们根据自己的工作指导手册,发现问题了,按上面规定的做法提交报告,才让韩掌司及时修订行事历,避免造成一系列恶果。

这三个月来,除了出面替顾辞打理鄂部的三门亲事,太子基本上只在东宫陪媳妇,经营她的嫁妆铺子,折腾善济堂和女科考试,不像过年前后频频约谈会面,更不见他问及被圈禁和打压下去的一众兄弟,完全是一副过自己小日子的态度。但从吏考、考成法等政事的推进中,又切切实实地能看到东宫不动声色的影响。

不知不觉,这个儿子长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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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太子恐怕连亲爹叫什么都记不得了,哪里还管得了其他。顾辞从三月开始就吐得一塌糊涂,几个嫂子献来的秘方对她全没用,也就含着辛辣的生姜能忍下恶心。萧律试着开了药,顾辞不愿意喝,喝了也吐,太后和毓仪虽然心疼她小脸瘦得都尖了,但并不觉得是大事。四月里情况更是加重,一点油味也闻不得,天天白水青菜,最多吃点水果。看小丫头吐得天昏地暗,漱过口接着吃,又开始吐得气若游丝的可怜样子,他就恨不得不要这个孩子。

这话他偷偷问了艺青,转头就被她知道了,这会正泪汪汪地扯着他的袖子哭。

“乖,是哥哥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不说她坏话!别哭了啊!”

“你看,我这么难受,身体都这么不好了,她在我肚子里还是乖乖的,一点问题都没有,说明她也很努力的。哥哥你别不要她……”

“没有不要!只是心疼你,不哭了,不然哥哥就陪你一起哭。”

呃?!好像从来没见他哭过呢!顾辞的眼泪一下收了,好奇地问,“哥哥你什么时候哭过?谢嬷嬷说你从小就不爱哭,摔了伤了都没哭过。”

自从谢嬷嬷上次来送止吐的方子,和她说了一些萧潆怀袁懿时的旧事,能时常进出东宫了。袁懿虽然不喜谢嬷嬷之前自作主张,但小丫头高兴,他就没阻拦,只提醒艺青,不得让任何人与顾辞独处,哪怕是她的丫鬟都不行。

“……都把你娶到手了,哪里还有什么事值得哭?”

满足的顾辞倒在他怀里,“你说耶耶想好小宝宝的小名没?”

因为顾辞的孕吐实在厉害,而且肚子一点迹象都没,完全碰不得酸,大家觉得这胎肯定是个女孩。大名自然得皇帝来取,小字就留给萧律了,太后抢去拟封号的权力,小名在太子妃的坚持下,要让顾尧来取,当爹的反而没份。

“姑父肯定想了许多,过完端午就知道了。”

顾尧得知女儿有孕,立刻整军,请旨回京,老关和夏极跟着一起进京陛见。镇北军那部分人直接绕河套地区外沿回北关归队,顺便扫荡一圈。池其羽被勒令回来成亲,明津、容八、房良直和夏步凡会率骑兵深入草原游击查探,以防匈奴卷土重来,其他人暂时留守。他们三月中出发,预计端午前后能到。

“不晓得耶耶喜不喜欢清颐院的玻璃屋。”

“你弄得这么好,怎么可能不喜欢。”这工程可是太子殿下一手操办的,完全符合顾辞心目中的‘不浪费一丝阳光’的设计理念,那叫一个巧夺天工美轮美奂,岳父大人怎么可能不高兴。

听出他的醋意,顾辞笑着夸奖,“都是哥哥的功劳!”

袁懿心叹,恐怕再修十个玻璃屋,也不能让顾尧对他这个害得女儿小小年纪就怀孕的罪魁祸首和善一点吧。不过看她精神些了,好歹不会一直想着吐,赶紧把话题再发散一下,“等姑父回来后,找个时间提修文典和办武学的事,你准备把女科定在何时?”现在外头的事都是袁懿在打理,他只会拿这种小事来问她。

“七夕吧。七嫂说,那会她出月子了,也可以去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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