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霞汗津津地跑来请示她,“姑娘,咱们现在去哪安置?”她心里很忐忑,万一姑娘执意要去府衙找九爷,是劝还是听……
“去最近的驿所吧。”
驿所给了她最好的一间屋子,随后一位聂嬷嬷来送了礼,恭敬地口称‘乔姑娘’,让她想住多久都可以,反正屋子平日就是给知州夫人留的。
顾悌明了这是不打算认她为顾家人,以后也没可能打着顾家名号做生意,暗地里深叹一口气,开始认真地和这位嬷嬷打听当地情况,询问置业购房之事。好在聂嬷嬷并未留难,答得明白爽利,告退之后,一屋子下人脸上都有了喜色。
没有了顾家做后盾,顾悌一开始筹划的百货行就不能直接上手,只能从她最擅长的绣艺和倒卖布匹开始做,铺子起名叫‘云想容’。皇家布商在此地只有一个卖成衣的小铺子,她自己去谈了个折扣,让随行来的几个绣娘和丫鬟配上各种新颖图案,再配合当地特色的小饰品和珍宝行卖的折扣饰物,整套出售。并且高价弄了个玻璃橱窗做展示,一下子名气大涨。等生意稳定有了盈余,她再让四夫人在京里也置个门脸,专门搜罗京中时尚新品运来南边,再把这边的特色服饰和布料卖到京城,双管齐下,日子渐渐红火起来。
见她如此低调安分,聂氏偶尔逛街时也会和她打声招呼。有了知州夫人明面上的照顾,让她的铺子少了许多麻烦。
倒是京城的顾忻知道顾珝没对妹妹的生意出钱出力,眼下两个小店铺收入并不丰裕,颇有微词,被捧着肚子的叶莫莫一句‘想让报纸上出条待嫁王妃边陲开店的新闻吗’顶了回来,连四夫人都数落他‘不知感恩,莫再给皇后添麻烦’。顾珝知道后与九皇子解释清楚乔姑娘来历,弟定扫榻以待五姐病愈之大驾’。
郁郁不得志的顾忻意气消沉,从前的傲气生生磨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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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皇子在知道顾悌‘病重不治’时,整个人慌了,生怕这是皇帝不打算留他一命,或扔他去皇陵的信号,每日约束下人过得小心翼翼,更不敢上折出宫入府,打定主意抱着弘文馆不放。皇帝没理他,皇后开始忙除服之事,因为弘文馆的伙食跟着崇文馆厨房一起走,御厨和宫侍们也没为难他。现在宗室孩子们也不再奔着弘文馆来了,许多都去鸿都、令德或善济堂的义塾上学。他在弘文馆里,就跟被遗忘了似的,只在自己院子里发霉。
除服大礼完毕,汝南郡王这个闲来无事的宗正很尽职地上折问九皇子孝满婚否?皇帝转手把折子送他案前。他憋了三天没个主意,倒是被人暗示有机会做王妃的安姨娘来劝,总归要出去,何不让皇帝心里舒服,再说,皇帝真要动手,他找什么理由都没用,可见是没想杀。只要听话,留着命在,出去自立了再考虑其他的事。袁念不情不愿地具本上奏请出宫,然后婚事待顾悌好转再议,咬死不退亲。
皇帝微微一笑,隔天就把他那一家子送出宫,再隔天,顾悌病逝,然后汝南郡王亲切慰问从一个小院子移到另一个小院子的袁念,想娶谁?若是想为未婚妻守孝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娶个牌位回来嘛。
这下袁念没法应了,只得恳请皇帝为其亲事做主。
谁知舞陵伯这会又发昏招,主动上门给袁念暖宅,提出见见女儿和外孙。列席的汝南郡王赞了一句‘舔犊情深’,把事情报给皇帝,被感动的皇帝自然成全他们,同意安姨娘扶正。于是武念王多了个舞伎王妃,若以后没续弦的机会,他这辈子就连个正经迎亲掀盖头的婚礼都没了。
新王妃和舞陵伯家刚开心没多久,被都察院查出一家子霸占商铺良田等劣迹,直接连爵位齐撸,送去新明城修茶马古道。光杆王妃因娘家‘有负圣恩’,儿子还是庶长子,没能上玉牒。头痛欲裂的武念王确定自己性命无虞,反倒一身轻松,开始纨绔生涯,后院一下子多了许多大肚子姬妾。
千里之外的顾悌听到袁念立妃的消息,怔怔地呆坐在窗前不言不语,直到傍晚蔚霞来点灯,才被闪烁的明亮烛火刺得泪流满面。
以后,她再不是和‘袁念’这个名字纠缠一生的‘顾悌’,从她离开京城的那天开始,就只是‘乔善元’而已!之前的噩梦全都过去了,剩下的日子,不再是史书上的寥寥几笔,她,要为自己而活!
擦干泪水,顾悌提笔给再无可能成为代宗的武念王写了最后一封信——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你我皆身不由己,望君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