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来暑往,又是一个辞旧迎新的腊月即将来临。
生日是八月二十六的顾辞现在已经整六岁了。
她的眼睛已经痊愈,和常人毫无区别,只是留下点近视的后遗症而已。萧律发话说,过了年等天暖和了,她就能出门撒欢。
这样一来,宫中的新年大宴和宗室家宴肯定躲不过去,再说,太后和皇上这些年都没见过她,想得不行,天天跟已经提前回宫的袁懿念叨。
毓仪今年准备起女儿的行头来更是热火朝天,吩咐下人和几个儿子在京城知名的老字号店里转悠,从头到脚添置好几十套,就连绣帕子的丝线都要精挑细选一番,府里的绣娘更是连着几个月都没歇工。
顾辞自己也不轻松,虽然胡妈妈说她的规矩已经很不错了,但她对于府外的情况还是所知甚微,少不得密集补课。
另一个也在给她补课的嬷嬷姓曾,会些拳脚,是顾家世仆,她的父母和祖父母都是伺候过顾华夫妻的,她的丈夫和儿子原在镇北军中效力,去年在羯夷秋收抢粮时被流矢射中而亡,只能回京投靠女儿。她女儿嫁给管顾家祭田的顾七庄头,是顾普的心腹之一。
今年六月初,四夫人按顾普的吩咐就把曾嬷嬷送来了,说是因为顾辞第一年可以出门见客,顾家的管事、庄头等都想在她生日的时候来给她磕头,而且今年边境太平,年底又适逢武将的大阅,镇北军中很多顾家的旧将故识都会来府里走动,曾嬷嬷可以帮顾辞认认人。
毓仪当时直接把人送去后罩房靠近西院的角落里晾满两个月,直到顾辞过生日当天才让她在跟着胡妈妈,然后允许她每日上午和胡妈妈一起给顾辞介绍情况。
顾辞私下问过甘露和甘雨可认得曾嬷嬷,结果她们俩都说不熟。原来顾家的奴仆分三类,一种是顾华起家时跟着出生入死的家将亲随,这些人大多留在镇北军里或者在北关安家,例如甘露的父兄现在正是在军中;另一类是入京这么多年来买断身契的仆人,传到现在也几代人了,甘雨正是此类;还有一部分是专门给顾国公府打理庶务的管事伙计等,一家子人都不在府里,是住店铺里或者庄子上,基本上都是顾普自己随着购置产业时添置的人,曾嬷嬷的女儿女婿就是如此。这三类仆人虽然彼此也有交际,实则联姻嫁娶颇为泾渭分明。与军中有联系的自然都亲近长房,算是顾华直接交到顾尧手里的。府里平日伺候的下人,除了像甘雨这样一家子身契都在毓仪手里的,基本上都归四夫人调配,四夫人入门前是方太夫人在主持,而府外几乎全是顾普的心腹在管理。
所以如果顾辞年节下在府里走动,曾嬷嬷倒确实能帮得上忙,至少不会像九姑娘顾憬一样,因怠慢大掌柜而被顾普狠罚的事。
说起来也是九姑娘倒霉,五夫人自己过得抠抠缩缩,也没给女儿在穿戴上花多少银子。偏巧去年九姑娘看见四房的两个庶姐头上插着新打的珠花金簪,身上穿的不是制服,而是四夫人给的艳金红布料新做的八幅裙,把自己一身八成新的桃红冬袄衬得暗淡无光,气冲冲地在二门附近就闹了起来。
当时几个大掌柜正准备经过二门,被这群姑娘拦住了去路,只得站在一边等。六姑娘和七姑娘毕竟是庶女,忍气吞声地匆匆跑开,九姑娘却在原地气得手脚发抖掉眼泪,丝毫没发觉不远处有外人。
管着绸缎铺子的陈大掌柜眼睛毒,一眼看出这几个女孩身上都不是顶好的东西,几人蹑手蹑脚往外走的时候,他多嘴说了一句:“不愧是老太爷家的姑娘,庶女们的气度也很是出挑。”
让九姑娘听见了只言片语,以为是讽刺她,不过是个有些体面的下人而已,竟然胆敢编排自己,怒不可遏地当场呵斥起来,惊动了顾大管家才平息此事。
顾普后来知道九姑娘给了陈大掌柜没脸,罚她抄女诫,不抄完一百遍不许出屋子。从初二晚上抄到正月二十一,九姑娘连上元节都没能出门。
顾辞也能理解顾普的用心良苦,九姑娘那脾气被五夫人‘穷养’得极爱面子,她冲着劳苦功高的大掌柜发脾气,顾普还能罚她,若是换了顾辞去数落几句,估计大掌柜只能自裁谢罪了……
曾嬷嬷平时话不多,只要进了内院,做什么都跟着胡妈妈,上午的补课时间一过,小丫鬟就送她回后罩房了。顾辞对她印象还不错,毕竟她把顾普在外的产业和主事之人都细细讲了一遍。
顾辞把曾嬷嬷这些日子说的‘情报’都编成目录,画成树状图的模样,还标注了下人们彼此之间的姻亲关系,找了一天大家不那么忙的日子,抱着八戒和劳动成果去向父母邀功。毓仪和顾尧正好在上房商量事情,看到女儿蹦蹦跳跳地跑进来请安献宝,很是意外。
毓仪从来不吝啬于夸奖女儿:“乖囡真聪明,这样看着真是一目了然。”
顾尧也吃惊了,虽然萧律和他说过女儿聪慧,但没想到小小年纪做事这么有条理,他一边翻看目录,一边让人把几个儿子喊过来。
“阿鸾,这些都是你写的?”
“嗯!我怕记不住,这样就算记不住也好找……”
“乖囡好厉害!”
只有顾翱和顾翂很快到了,顾翀出府跑马,顾翮又跟池家小子出去撒欢。两人看了顾辞弄出来的东西,顾翱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爹,阿鸾这法子拿去整理六部档案可是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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