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唐毅能鼓捣出三千万元,三位阁老不是喜悦,而是惊骇和深深的忧虑。互相看了看,还是让最懂经济的张居正和唐毅谈谈吧。
“元辅,距离合盛元遭到挤兑关门,还不到两年时间,再度大发货币,是否妥当?再有,据我所知,合盛元是一分抵押,发五分的银元和银行券,元辅骤然增加到十倍,唯恐承担不住啊!”
在金银本位的时代,要发行货币,必须有足够的储备,按照合盛元的经验,储存一百两的银子,大约可以发五百两的银行券,也就是一比五的放大比例。
这里面就有整整四倍的暴利,印刷几张纸,就能变成实打实的银子,也怪以晋商的深沉和算计,尚且要义无反顾跳进去,实在是太诱人了。
不过晋商失败了,唐毅玩得比晋商还大,谁的心里头都没准谱儿。
“要是连续两次失败,大明的金融系统将遭到毁灭打击,从此一蹶不振,只怕没有几十年,恢复不过来。”赵贞吉忧心忡忡道。
高拱也开口了,“想来首辅应该有设想,可否如实相告?”
咱们别玩花样了,天下可经不起折腾了。
“大洲公,中玄公,太岳兄,你们的担忧我都知道,若是没有足够的胆气,我也不敢胡来。其实要想维持大明储蓄银行的信用,也不难,只要一招就可以!”
“什么?”三个人异口同声道。
“把朝廷的银子存入银行!”
……
京城前门外,前门大街张灯结彩,大明储蓄银行,高朋满座,胜友如云。相比起一年之前,为了应付危机,匆匆成立,要热闹多了。
吴天成穿着三品冠带,站在门口,迎接客人,笑得脸僵了,口干了,舌燥了,可是心里头却是美出了鼻涕泡。
自从接手合盛元的烂摊子之后,虽然从晋商手里拿到了许多财产,可是光有东西不行,银行需要的是流动性,吸不进银子,各方不时挤兑,每时每刻都在往外掏钱,打开了安南和朝鲜的市场,算是走出去的第一步,可是也仅仅能做到收支平衡。
的银子越来越少,饶是交通行一系的人马家底儿深厚,也吃不消。
开银行不赚钱,还干什么劲儿啊?
吴天成面对着各方的质问,脑袋都要炸了,好在一切自从倭国的金银流入,一切都改变了。
“其实大明的金银存量也不算太少,只要能流动起来,还是足够支应的。现在的问题是信心十足提不起来,而这一笔银子,就是最重的一个砝码,有了源头活水,一切就好了。”
“这点活水不嫌少吗?”
“一点也不少,关口是让大家伙以为有就成了。”吴天成大着胆子解释道。
张居正不由得为之气结,这家伙和他师父一个德行,朝廷的大事,能任由你们胡来吗?万一出了差池,衙门都要跟着赔进去!
“张阁老,信用货币,就是这么个玩意,说是真的,能换出真金白银,他就是真的,说是假的,就是一张纸,偏偏又谁都离不开。您要总是说‘万一如何’,那这世上的事情就办不成了,至少下官敢说,这一次的风险比起师父和您诸位的隆庆新政小多了……”
吴天成这家伙执掌了大明储蓄银行,朝廷赏了三品乌纱,虽然比起尚书低了两级,和内阁的阁老,更是没法相提并论。
可是吴天成心里清楚,从此之后,他就是大明金融的王者,满朝文武,甚至皇室上下都要看他的脸色。
要说天底下,还有人让吴天成忌惮,那就只剩下唐毅了。
金权,皇权,相权,这是并驾齐驱的!
吴天成信誓旦旦,张居正自恃身份,也不想争了,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就看看能如何吧?
刚喝了两口茶,就听外面有人吵了起来。
“大人,请您出去呢!”
吴天成笑呵呵冲着张居正拱手,来到了外面,只见正中坐着户部尚书王国光,两边有京中的富商,也有从天南地北来的朋友。
见吴天成出来,有人就立刻问道:“吴大人,我们刚刚看了贵行的银元,似乎成色比起当初的‘关元’差了一筹啊?”
“没错。”吴天成一口答应,“这一次的银元含银量只有七成三,其余是铜。”
啊!
少了一成七?
你这也太黑了吧!
“我说吴大人,关元可是九成含银啊,您这个太,太水了!”
其他商人也都跟着,纷纷摇头叹息,要说九成含银,毕竟制作也不容易,加上交换方便,关元还算公道,可是含银量降到了七成三,简直就是明抢啊!
面对着质疑的目光,吴天成笑道:“诸位,你们拿着银元是要吃,还是要喝,七成,九成,差别真的那么大吗?”
“那,那怎么不大啊?”
“哈哈哈,诸公,想必你们都读过唐学三书,很可惜,却没有学通。这银元是储蓄银行发行的,朝廷承认的,你们拿着银元纳税,这一元就是一两!”
王国光正色道:“没错,从今往后,朝廷收取税赋,支付款项,一律以银元作为标准。从今往后,‘两’之一字,只是计算重量,和货币没有什么关系了。”
众人长长出口气,有些人的确把唐学读得很明白,货币不过是交换的媒介而已,其实是大事小,是方是圆,没什么差别,只是金银铜广为接受,才变成货币而已。
当然也有人绕不过弯,他们觉得银元就是没有银子值钱。
吴天成也懒得搭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