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地雨歇了,铺子外的云雀也开始叽叽喳喳地热闹起来,在水亮的草丛间掠来掠去。
佟婉君品完最后一杯茶,摸摸自己淋湿的发,干得差不多,从手提袋拿出一张钞票,正准备让彩珠去结账,这时,茶铺里又来了客人。
“老板,来一壶上好的铁观音,外加一盘马蹄酥!”
一阵骄慢的女声冲入耳际,在这空寂的茶铺内格外响亮,随之,几块大洋哐当地砸在掌柜柜台上。
“好,好,小姐里面请!”店小二恭敬地把一名孔雀绿旗袍女子迎入内堂。
佟婉君被这女子的声音吸引住了,她循声望了过去,却见是杜九笙的大千金杜莎,她连忙扭过头去,从手提袋里拿了一把折扇,避住自己半张脸,悄声对彩珠说:
“彩珠,我们快点走,别让那丫头看见了。”
佟婉君拿折扇遮着脸,拉起彩珠,正要离开铺子,却未想还是被眼尖的杜莎莎给发现了,她惊叫一声:
“佟姐姐!佟姐姐!”
佟婉君见躲不过了,只好停下步,点头笑道:
“杜莎,多日不见啦!”
“佟姐姐,我怪想你的,你来上海了,也不来找我!”
“呃,我这次来是办私事,等忙完了,我去找你。”
佟婉君说完,准备告辞,却被杜莎给缠住了手臂:
“佟姐姐,有什么要紧事,我们不能叙叙再走?”
“杜莎,我真的有要紧事要办,这样,我留地址给你,你可以到龙华路瑞华旅馆来找我,三天内我不会离开上海。”
“好吧,佟姐姐,你先去忙!”
佟婉君拉着彩珠快步离开茶铺,杜莎望着佟婉君秀丽的背影怔怔出神,她虽然反感自己的父亲见到漂亮尤物就不能自持,但家里的姨太太已经有了八房,老爷子想再纳一个她也无所谓,管谁不是叫姨娘?若是帮自己的父亲把这个惊为天人的佟婉君弄到手,那老爷子还不把她宠上天?
“小姐,您的茶!”
“留着你们自己喝吧!”
杜莎推开店小二,立即迈出铺子,悄悄尾随佟婉君而去。
“小姐,你干嘛要躲着那个杜莎?”彩珠不解地问。
“这个杜莎不好惹,我们惹不起还躲不起?”佟婉君煞有介事地说。
“我看这个杜莎虽然骄横了点,但她对我们还是挺尊敬的。当初我们被救在杜公馆,她还经常给我们送这送那。”
“一点小恩小惠就收买你了,这大上海,我知道有一条城隍庙,那里好吃好玩的,满大街都是,你想不想要?”
“好啊,好啊,小姐,那我们去城隍庙吧!难得来一趟上海!”
“就知道玩,你忘了我们还有要紧事要办?”
“噢!”彩珠看着佟婉君严厉的眼神,低头低低地应了一声,加快了步子跟上急步的佟婉君。
杜莎在后面紧跟着佟婉君主仆,当她准备跟上佟婉君穿过一条马路时,险些一辆飞奔的黄包车撞到,她惊吓地尖叫,引来佟婉君回头望见,却也把自己盯梢的计划泡汤了。
穿过熙攘的人群,拐过几道里弄,佟婉君停下步子,望了望身后,才放下心微微喘气。
“好啦,总算把尾巴给甩掉了!”
“小姐,有人在跟踪我们?”彩珠望了望身后,并未发现可疑的人影,满头雾水地问。
“你刚才只盯着路上好玩的泥面人摊子,连杜莎尖叫,你都没注意。”
“那杜莎干嘛要跟踪我们?”彩珠被自家小姐一说,恍然大悟。
“这父女俩还不是穿一条裤衩,他想当他父亲的说客喽!”
“那杜莎和小姐同岁,她不嫌自己的爹娶一个和自己同岁的小妈?”
“我听说杜莎的娘是二房所生,虽然是长女,但她母亲并不得宠,她想要巩固自己的地位,肯定想着法讨好她父亲,至于他父亲喜欢谁,她就讨好谁,她很会做人情。”
“小姐,要是老爷还做内阁总理,谁敢打小姐的主意?”
“爹爹赋闲在家,无官一身轻,现在爹爹虽然没有权势,但我们也不是可以随意可以欺侮的,现在是民国政府,他杜九笙再耍流氓,也不能明着抢人!”
“小姐,我们办完事,还是赶紧撤吧!这上海滩,就是青帮头子的地盘。那老流氓想要得到小姐,肯定会想尽下三滥的手段,恐怕这里到处都有他们的耳目,我们赶紧撤吧!”
“赎回娘留给我的金龙鸳鸯佩,我们今天就动身回杭州!”
彩珠一脸戚戚地点头,紧了紧跟随小姐的步伐。
佟婉君警觉地望了望四周,见自己走进了一条斑驳的老街,街道深处好像有一家大门紧闭的修道院,马路两旁高大葱郁的法国梧桐树已经开出了一串串紫色的梧桐花朵,衬着这寂寥的街道多了几分生机。她此时也无心欣赏这街边景致,她走到树荫下等起了黄包车。
“小姐,要打车吗?”
一个戴黑色毡帽、一身黑褂子的黄包车夫从街角拐过弯来,向树荫下的佟婉君主仆招手。
“师傅,带我们去鹧鸪路陆记当铺。”
彩珠连忙高兴地招呼车夫停下,搀着佟婉君要提步上车,佟婉君迟疑了一下,她见那车夫始终低个头,总觉得有些眼熟,但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有些疑虑。
“快上车吧,小姐!这条街,黄包车可不多,您要错过了我这趟,就要等大半天啦!”
车夫热心地提醒到,可说话的语气,佟婉君总觉得有些怪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