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李清玉的指示下,李燕春打开了一个密封的瓮,里面流出一股酸臭的味道来,李清玉又说:“春儿,你去打些清水来。”
程子强见了忙说:“还是我去吧。”
一般在这种时候,男人是理所当然要做体力活儿的,若老人有意撮合,也会让二人同去打水,但是李清玉伸手拦住程子强说:“你让她去吧,她自小做惯了的。”
李燕春笑着说:“好好好,我去我去。”临走又叮嘱李清玉说:“爹啊,别乱说话啊。”
李清玉道:“这女子,怎地我一把年纪了,还不会说话了?”
李燕春走后,李清玉要去搬柴捆,程子强见他行动不便,怎么可以让他劳作?抢先搬了,一人一捆当椅子坐了。
李清玉摸出一包烟来,拆了封,取出一直递给程子强,程子强摆手道:“谢谢,不会。”
“哦……”李清玉应道,把烟又收了起来。
程子强见他也不抽,就道:“我不抽烟,但您请自便。”
李清玉露出一丝与他的年龄不相称的顽皮笑容说:“要是让春儿他妈知道我在柴房抽烟,非拿菜刀跟我拼命不可……上回把我骂个半死。”
程子强原以为只是柴房里易燃,所以不让抽烟,就笑着说:“那您还让我抽,不怕我挨骂?”
“你不一样啊……”李清玉说:“你年轻,腿脚好,他妈说……我这腿啊……着了火怎么逃的出去……”
程子强忍不住大笑,陌生人之间的隔阂一扫而空。
笑够了,李清玉却正色说:“娃呀,我看你是个好后生,……虽说你是个军官,可我就按着春儿叫了,你不介意吧。”
程子强忙说:“当然不介意,您是长辈。”
“娃啊……”李清玉说:“我看你人不错,春儿也时常提起你,就是军衔低了些。”
程子强讪笑道:“是啊,她也时常说此生非将军不嫁的。”
李清玉笑着说:“那也未必,你一定以为我是个势力的贪财老头了吧,想着女儿嫁给将军。”
程子强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想这些也没什么不对。”
李清玉说:“其实春儿呢,是有些贪财,毕竟当官太太锦衣玉食有什么不好呢?其实你才到医院,春儿放假的时候就把你的事儿跟我们说了,乖乖,说你那刀伤,搁任何人身上都得死,也不知你是怎么熬将过来的,听她那形容,我们老两口儿都是心惊肉跳的。”
程子强轻抚胸口说:“都好的差不多了,很快就可以出院了。”
李清玉说:“一定得养好了,被仗着年轻硬撑,等老了你就知道厉害了,想当年……不说这个……其实就是一句话,你以后还打仗不!”他说着,一对眼睛直瞪着程子强,却被程子强目光一凛,被迫把目光移向别处,继续说:“其实俺们家的人啊,多少是有点小势利的,不过其实只要人好,够勤勉,这时节混个小康并不难,只是我这腿拖累了家人。我嫌你军衔低,并不是真的嫌你军衔低,这外面的局势不好,你又是东四省过来的,不管怎么说,这军衔高一点,在战场上也不那么容易被打死不是?”
程子强哑然失笑,原来这老头是怕将来女儿当寡妇啊,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便宽慰道:“李叔叔你放心吧,我就是被打死了,燕春也当不了寡妇,她其实喜欢我们旅长,正央我做媒呢。”
李清玉似乎有些不相信:“你们旅长……”
程子强解释说:“就是郎亦文啊,也是东四省过来的,我和他私交不错,所以……”
李清玉摇头说:“郎旅长倒是听说过,有段时间,报纸里收音机里全是他,却是是年轻有为了……不过……不像……不像啊。”
程子强正待进一步解释这其中的原有,却见李燕春提了一桶水进来了,只得闭嘴。
李燕春见两个男人一副鬼鬼祟祟的样子,就笑着说:“干嘛?趁我不在的时候说我的坏话?”
两个男人心怀鬼胎地支吾了过去。李清玉让女儿扶自己起来到瓮边,经过了一会儿的散发,刚才的酸腐气味已经淡了很多,李清玉先朝瓮里看了看,伸手捞出一片粽叶来,透过粽叶上粘滑的白色浆液,隐约可以看到粽叶的翠绿。
李燕春拿水瓢舀了水,帮着父亲把粽叶上的浆液冲洗干净后。李清玉捧着这片粽叶,像是捧着什么宝物一样,脸上一副自豪的神情对程子强说:“娃啊,你看。”
程子强看着粽叶,那粽叶一哇新绿,完全不像去年的陈叶子,倒好像是清晨新猜割下来的一般,心中不由得一阵赞叹,忍不住伸手拿过粽叶,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在洗去了浆液之后,原先的那股酸腐的气味已经荡然无存,换之是一股清新的,淡丝丝的甜味儿。
“真是巧夺天工啊。”程子强赞道。
老头儿听了称赞非常高兴,客套了几句,又从瓮里取出一小捆粽叶来,三人一起动手到门外冲洗。李清玉道:“等会儿,咱们吃饭的时候,就让春儿妈妈把粽子包了,糯米、大枣儿、花生、腊肉早已经准备下了,那位外国朋友为了咱华夏死在咱华夏,咱可不能亏待了他们。”
程子强看了李燕春一眼,知道伊克的事迹,一定是她告诉李清玉的了。虽说平日里觉得这个女人轻浮,却又亲眼所见了这个女人的细心与善良,心中的印象无形中又好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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