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郊下马问何之,茫茫沙草正迷途·
那母马听到鞭子声响,猛地拱了一拱,不再左冲右突,却突然改成了连番纵跃,摆明了是要将身上的乘客甩下去。奉书无意识地遵从着身边那个声音的指挥,双手死命抓着缰绳,双腿已经酸痛得失去了任何感觉,全身都快要散架了,头脑里一片空白,只想:“今日休矣!”
身边马蹄声渐渐响得震耳,与奉书的母马并排驰骋,马上的乘客似乎是伸手扣住了母马的辔头。奉书只觉得身下的颠簸时缓时急,从左冲右突变成了直线狂奔,又从狂奔变成了小跑,最后终于停了下来,猛地一甩身子。
奉书已经全身虚脱了,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直通通的从马背上滑了下来。
好在地面上青草柔软,只摔得她浑身疼痛,头脑懵然。又过了好一阵子,她才慢慢分清了上下左右,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
只听得头顶上有人揶揄地笑了几声。
“聪明的姑娘还很勇敢,居然敢骑发情的小母马。”
胡麻殿下。奉书恍恍惚惚地抬起头来,见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一只耳环在阳光下金光闪亮。风卷碧草,几个随从勒马而立,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似乎是在观赏风景。
奉书不识得“发情”这个词,也来不及思考为什么会这样,只知道自己骑错了马,一阵后怕,也没心思行礼客套,捂着胸口说:“多谢帮忙。”
胡麻殿下笑道:“只一句话就完事了?答剌麻八剌的帮助,也有些太不值钱了吧。”
奉书明知道他这番帮忙值钱得很,却不太喜欢他的口气,并非寻常使主那种居高临下的蔑视,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仿佛自己不再是女奴,而成了一屉刚出笼的肉包子,还冒着香喷喷的烟。
她嘴硬道:“那马儿跑累了,自己也会停下来的,那是早晚的事。”言外之意,对方多此一举。
“哈哈哈,如此说来,倒是我搅了你的玩兴了?有其主必有其仆,我妹妹手底下的女奴,还真是一个比一个不务正业啊。”他话锋一转,忽然冷冷道:“我远远的看到有人不要命地往南疯跑,还道是那个奴婢起了逃跑之心,差点就拿你当了射箭靶子。”
奉书心中一凛,一下子清醒了些,知道方才策马飞奔,虽非自己本意,但也是大有嫌疑,若是在“逃跑”途中被处死,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胡麻殿下不管有没有真正动手之意,都是明显卖了自己一个人情。若是他将这事说给了别人,自己也多半会吃不了兜着走。
心中的不服和师父此前的叮嘱快速交锋,她权衡了一下利害,便规规矩矩地福了一福,道了谢,说:“是奴婢一时疏忽懈怠。我这就去向公主请罪。”
说毕,上前两步,便要去牵自己的母马。胡麻殿下却将马头一拨,挡住了她的去路,笑道:“怎么,还想那样疯玩一回吗?”
奉书拨开草丛,往旁边绕,道:“不然怎么回去?这次我会小心。”
胡麻殿下微微眯着眼看她,道:“倒是挺有性格,不在乎疯玩到死。”将手中辔头一放,马鞭轻轻一抽,那母马立刻便撒欢跑走了。奉书急追两步,哪追得上,不多时,那母马和方才那匹棕马耳鬓厮磨,跑到了山丘后面,不知做什么去了。
奉书见他赶走了自己的马,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心想:“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果然和他妹妹都是一个癖性,专门喜欢整治小丫头。”却也不敢得罪了他,淡淡道:“是我自作自受,我走回去便是。”
胡麻殿下转头凝望着那匹母马的去处,似乎知道那马正在做什么,饶有兴致地眺望了一会儿,才笑道:“等你走回去,我们已经回到汗八里啦。”
奉书拔腿便走,口中道:“未必。”
草丛又深又密,地面时软时硬,走起来颇为费力。她硬着头皮蹚了一会儿,越走越困难。忽然听到马蹄声来到身边,胡麻殿下又挡在了面前。
他好像在看戏一样,策马围着她转了一圈,嘻嘻笑着,朝下伸出一只手。
“倔强的姑娘,今日算你运气。答剌麻八剌的坐骑是不轻易借给别人的。寻常奴婢敢碰一碰它的鬃毛,我就会砍掉他们的手。”
奉书忍不住道:“你把马借给我……”正想着自己是不是误解了他的好心,却看他丝毫没有下马的意思,这才明白了,脸一红,冷冷道:“不必了。殿下的这番好意,公主可不一定有。她看到我骑了殿下的坐骑,说不定抢着就要把我的手砍了。”
胡麻殿下摇头直笑,“公主很乖,会听她哥哥的话。答剌麻八剌要做的事,这世上除了两个人,其他人都没资格指手画脚。”
奉书心道:“两个人?是了,是皇帝和太子。胡麻殿下显然没把他哥哥放在眼里。”忽然心中升起一丝不安的念头,却又一时捕捉不到。
一朵灰云飘在半空,挡住了太阳,整个世界一下子暗了下来。草原上斑斑驳驳的,全是跳动着的光影。
胡麻殿下见她迟迟不应,哼了一声,马鞭虚挥一记,仿佛要击破突然来临的阴云,“倔强的姑娘不要考验我的耐心。我知道你们汉人喜欢玩欲擒故纵,可是我没兴趣!”
奉书听到马鞭的脆响,感到马鼻子里的热气喷在脸上,心里一虚,这才知道已经得罪了他,心思飞转,后退了一步,慢慢说:“殿下既然熟知汉人习俗,想必也知道男女之别,尊卑之分。太子若是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