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寿,州衙议事厅内座无虚席,周国岭南道行军元帅、西阳王宇文温,正在接见安州、黄州、越州的刺史以及太守,当然,一如此安州非彼安州那样,此黄州非彼黄州。
宇文温身为周国黄州总管,兼任黄州刺史,此时见着在座的岭表(岭南)黄州刺史,便很风趣的开起玩笑,使得场内气氛轻松起来,刚赶到宋寿不久的刺史和太守们,见得宇文温如此平易近人,话也多了起来。
安州刺史兼宋寿太守宁猛力,出身安州宁氏,而安州刺史的职务,当然是他继承而来,安州治下除了宋寿郡,还有宋广郡、安京郡,太守亦在座。
安州以东是越州,州治位于合浦郡合浦,合浦太守宁宣是宁猛力之弟,有实无名的越州刺史,此次带着州内几个太守来宋寿,拜见岭表的新“都督”。
越州除了合浦郡,又有封山郡、百梁郡、龙苏郡、定川郡、抱郡,因为各种原因,随同宁暄来宋寿的是封山郡等三郡太守。
然后是迥然一身的黄州刺史,岭表的黄州位于安州西南沿海地区,下辖不过一个宁海郡,所以黄州刺史兼任宁海太守,只身赴会。
这些刺史、太守,虽然是正经的官职,但实际上却是当地或者附近地区的酋帅、洞主世袭,也就是后世所谓的“土官”,至于建康朝廷任命的所谓“流官”,一个都没有。
岭表又称烟瘴之地,但比起开发已久的东、西衡州还有广州等地,安州、黄州、越州更像是烟瘴之地,虽然越州的合浦郡从秦汉时就纳入中原版图,但此时的合浦郡遍布俚僚部落,外来官员毫无根基,根本就压不住。
所以,安州刺史宁猛力诚心诚意归顺新朝廷后,越州、黄州的官员见状也随了大流,才敢放心的前往宋寿,拜见新朝廷的岭表“都督”。
但这需要时间赶路,所以宇文温抵达宋寿后,见面会是没办法立刻召开的,他倒也没闲着,派人手把手教授安州宋寿郡当地官民如何耕作梯田。
他还在宋寿郡转了一圈,考察大面积种植甘蔗的潜力,又接连几日和宁猛力座谈,问起安、越、黄三州的概况,所以现在宇文温能够和在座诸位谈起一些实质性问题。
首先,他再次强调新朝廷会延续过去的“惯例”,各州郡官员只要愿意归顺新朝廷,那么官照当、日子照过,近期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之所以说是近期不会,那还是因为朝廷自有主张,宇文温不可能一直待在岭表,所以不能保证接下来几年甚至十几年里,朝廷对岭表各州郡的人事任命会一成不变,依旧是父传子、子传孙的世袭。
这是实在话,在座诸位其实都很明白,不过宇文温能确保政权交接之际,不会大幅改变岭表一带的规矩,愿意和各州郡官员有商有量,这就让他们很放心了。
岭表广州番禹距离建康很远,陆路转水路有将近两千里距离,海路距离还要远许多,而从安州宋寿到番禹,陆路距离接近一千两三百里,若要去周国国都邺城,距离怕是超过五千里。
以后世的话来说,距离产生美,而以现实来说,距离只会增加生疏感。
安、越、黄州的官员以及俚帅、洞主们,本来对建康朝廷就有生疏感,更别说从没听过的邺城朝廷,一开始听得陈军溃败,周军入主番禹,心存疑虑也很正常。
如今周军主帅、西阳王宇文温亲自来到安州宋寿,当面向他们保证一切如故,本来这种场面话说服力也不强,但既然高凉冯冼氏的太夫人、泷州陈氏的陈佛智,还有安州宁氏的宁猛力都相信宇文温的保证,那么大家也就没什么疑虑了。
面对宇文温的提问,也有问必答而不是搪塞,从大家的零星片语中,宇文温也大概汇总出安、越、黄三州地区的总体情况。
四个字形容,就是“苦不堪言”。
这指的不是生活困苦,或者没有经济来源,相反,濒海的安、越、黄州靠海吃海,尤其珍珠以及海盐贸易,可是利润大头。
越州的合浦郡产珍珠,合浦珍珠从秦汉时起就享誉中原,宁氏占了合浦珍珠贸易的极大份额,本身不缺金银;而海边有盐场,产出的海盐贩卖到内陆地区,也是及其暴利的收入。
所谓“苦不堪言”,指的是这三州身处边缘之地,尤其安、黄二州面临西原蛮的不断侵袭,让官府和百姓苦不堪言,因为稍有不慎,就会家破人亡。
何谓西原蛮?那得先从何谓“西原“说起。
安州以西是绵延群山,其间峒穴无数,群山间又有许多小平原,这片西部区域十分宽广,被岭表各州统称为“西原”,西原地区并无中原朝廷设置的州郡。
这并不意味着西原的山地、丘陵、峒穴、平原没有人居住,相反,有无数未开化俚僚部落散落其间,被统称为“西原蛮”。
西原蛮只有长、酋没有君主,也不像广州附近的建州、泷州、高州、石州、罗州等地的俚僚氏族那么开化,基本上很难沟通,安州、黄州组织百姓开荒、移民,经常被这些“西原蛮”袭扰,苦不堪言。
安州还算好些,黄州就惨了,所以只有一个宁海郡,除了州治、郡治二合一的安平城,就只有海平、玉山两个城池,外带城郊一定距离内的村庄,再远些,官府的力量就鞭长莫及了。
而海平、玉山就如同两叶扁舟,在西原蛮永无止境的袭扰大潮中颠簸着,随时都有沉没的可能。
而安州也好不到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