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第,刚从郡署回来的郡主簿吴秋安抚着妻儿,一家人本以为阴阳相隔,未曾料居然还能团聚,真是悲喜一瞬间,只叹世事无常。
吴秋之前随军赶赴悬瓠平乱,结果半路遇伏,道路两旁箭如雨下,他当场就坠马摔得半死,随后被对方俘虏。
原以为小命就此不保,结果对方将他带回悬瓠,好吃好喝招待不说,还让他到总管府署走了一转,这一转可不得了,惊得他到现在还没完全回过神。
“好了好了,莫要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妾以为,妾以为...呜呜呜呜...”
家人只道吴秋死了,结果方才将他出现在门口,吴妻吓得差点昏倒,吴秋刚和妻儿说了几句话便被管家打来访。
吴家是汝阳本地大户,不然也不会被郡守辟为郡主簿,他在本地的亲朋故旧不少,也就是所谓的人脉广、朋友多。
要么战死要么被俘的吴秋,居然能够全须全尾的回来,当然会有亲朋好友第一时间来探望,至于对方实际上想干什么,吴秋也心知肚明。
方才他回城后,第一时间便到郡守那里,把在悬瓠的经历说了一遍,毕竟这也是‘那边’要求的,至于郡守会怎么决定,与他无关。
吴家身为汝阳本地大户,郡守即便敢杀人灭口,也得掂量掂量后果如何,他吴秋族亲、姻亲众多,可不是好欺负的!
所以...
“吴兄,悬瓠到底出了何事?”
“诸位以为呢?”
书房里,吴秋正和几位朋友密谈,大家都是自己人,所以关键时候的关键消息必须分享,不然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
“吴兄,这几日那些来路不明的骑兵,到处撒放文告,真真假假,真是让人不知所措...悬瓠,到底出了何事?”
“总管长史完了,几个上佐也完了,领兵偷城的,是黄州的独脚铜人。”
“是他!他怎么...怎么...”那几人被这个消息所震惊,嘴都合不拢。
西阳日益旺盛的各类产业吸引了南来北往的客商,他们将独脚铜人决战西阳之巅的故事传向各地,汝阳的大户们都听人提起过这个荒唐的故事。
虽然听完之后都是一笑了之,但独脚铜人之名,却给他们留下深刻印象。
“什么怎么?光城完了,宋安完了,悬瓠完了,猜猜我在总管府署还看到了什么?是申州刺史的人头!”
吴秋话音刚落,在场众人俱是倒吸一口凉气,光城、宋安出事的传言如今已传到汝阳,而本地大户们忧心忡忡的,就是接下来的局势会如何发展。
黄州总管是独脚铜人,名讳是宇文...冷还是热还是温?大户们不关心也不想知道,但知道如今朝廷已经要铲除宇文氏,本来官军气势汹汹杀向山南,怎么会被这位给抄了后路?
“他是如何抄的,我不知道,你们可知我在官署还看见了谁?”
“谁?”
“当今天子!”
“啊?新君不是刚继...等等,你是说已经死了的那个天子?”
“没错!”
“不会吧,你又没去过邺城,如何知道天子模样?”
面对质疑,吴秋的回答又是一个震撼消息:“我是没见过,但总管府掾骨仪是见过的,当时他就在天子身边,恭敬有加!”
“骨曹掾的脾气,你们大概也知道,他可不是贪生怕死之辈,也不是阿谀奉承之徒,如果那人是假的,他就是死,也不会认!”
这个消息可不得了,朝廷已经宣布天子‘伤重不治’,新君继位,生怕天下人不知,到处张榜公告,当时汝阳郡守还特地召集大户们到郡署,当众宣读了朝廷的诏令。
结果天子还没死!
然后呢?大家去悬瓠勤王?
你脑子是不是烧坏了?御座上坐的是人是狗于我们有何关系?
天下纷争数百年,河南北有黄河南有淮水,是南北交锋、对峙的前线,各地著姓、豪族、大户已经在长达数百年的拉锯战中伤亡惨重,能存活下来的就算当初再傻,如今也学聪明了。
什么都是假的,如何延续家族血脉才是真的!
双面下注、虚与委蛇、首鼠两端、墙头草见风倒,说来说去就是一三个字:识时务。
吴秋和几个好友,如今最关心的不是什么勤王,而是各自的家族如何在这场风波里存活下来,天子是真的,而尉迟氏势大也是真的,选哪边还用想?
尉迟丞相就是立个乞丐做皇帝,大家都要捏着鼻子认啊!
“依我看,大家就作壁上观吧,朝廷迟早派大军攻打悬瓠,谁不长眼了跑去悬瓠勤王?不过在那之前,就不要傻呵呵呵出城送死,大家说是不是?”
“吴兄说的是...不知悬瓠那边实力如何?”
“我哪里得见城中虚实,不过那位独脚铜人居然来了,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此话怎讲?”
吴秋虽然只是小小郡主簿,但经手的公文多了,论起消息灵通自然不遑多让,他开始做出提示:
“这一位,按说应该在岭表,而不久之前,官军还在光州那边攻打大别山五关,结果呢?”
“你是说,独脚铜人把光州那边的官军打败了?这怎么可能?官军兵力恐怕不下万人!”
“人家都陷了悬瓠!光州完了,息州完了,申州也完了,我看永州也要完,山南的兵马翻过桐柏山、大别山,地盘已经和悬瓠连起来,独脚铜人才敢和天子在悬瓠折腾!”
“那我们?”
“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