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的声音将麦铁杖吵醒,他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光影交错,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漆黑的天空,而四周有人在说话,面庞被闪烁的火光映亮,看上去有些狰狞。
“我没死?”
“哟,老兄醒了?你没死呢。”
“呃...扶我一把....”
他挣扎着坐起来,发现自己躺在一辆马车上,旁边还坐着几个伤兵,连着车外正在步行的几个士兵,定定看着自己。
麦铁杖只觉得头很痛,伸手去摸,发现脑袋已经被布包扎起来,正要问旁边的伤兵,只见对方向着自己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没死,活下来了,全身都是伤,却无大碍,手脚都还在,一根手指都不少。
现在已经天黑,距离战斗结束过了半个小时,也就是两炷香时间,当然,己方击退了强敌,今日的血战,胜利了。
伤兵们能走的就慢慢走回柴村,伤势较重的由马车驮着回去,如今风雪交加,在野地里可不能久留,不然导致伤势恶化可就不妙了。
“老兄,你还是躺下吧,脑袋伤了可不是小事情。”
“没事,我命大,当场没死就不会死...”
麦铁杖挣扎着要下车,把位置让给其他伤兵,被随行的士兵劝住:“得了吧老兄,你脑袋都差点让人开瓢,好好坐着,别一下把脑袋折腾得真开瓢了可怎么好?”
“哎,我一躺在车上,就觉得自己是被人收尸....”
“骂人呢吧这是!”几名伤兵笑骂起来,他们没那么矫情,听不得丝毫不吉利的话。
麦铁杖“嘿嘿”笑了笑,他一向不怕死,但还是老老实实坐在车上,将原来盖在身上的披风紧了紧,现在已经是晚上,天寒地冻的,确实让他有些受不了。
举目望去,长长的队伍正在向柴村行进,虽然最后的决战地点距离柴村不算远,但沿途到处都是尸体,有人的,也有马的。
近处是这样,远处也是这样,环顾四周,一片狼藉,各种死相的尸体,横七竖八倒在野地里,许多士兵三人一组,在收敛同袍的遗体,顺便打扫战场。
再顺便给没断气却活不了多久的敌兵一个痛快。
今日一场血战,从早上打到傍晚,极度亢奋过后的麦铁杖,只觉得全身无力,想起阵亡的同袍不由得有些伤感,随即开口问道:
“我们伤亡多么?”
“哪知道呢,到处都是死人,具体伤亡人数得将军们才清楚吧。”一名伤兵说道,不过语气却没那么沉重:“放心,好多人都成了血人,扒了铠甲之后,都是些皮外伤,挣扎着起来,好歹能自己站着。”
“哎呀,咱们穿的铠甲是沉了些,不过质量那是真好不是?被人射成刺猬都好端端的。”
“被马撞了有铠甲也没用......我那个队,伤亡都过五成了....唉,说不定全军伤亡过二成是有的...”
虎林军教授士兵们读书写字,所以大家的基本算术水平不错,此战本部兵力超过四千,如果伤亡过二成的话,那就是至少有八百多同袍伤亡。
有些惨,却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这话题有些沉重,但大家并没有消沉。
既然来投军,投的又是虎林军,士兵们早已想通了,在战场上玩命,死了无怨,活着就继续想办法立军功,反正阵亡和伤残的士兵都会有足够的抚恤,家人也会得到妥善安置,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没意思。
马车很快便驶入柴村,柴村外围同样倒着大片尸体,许多士兵手持弓箭警惕的看着外面,提防有人趁夜偷袭。
敌军大多是骑兵,逃得快,掉头再冲过来也快,虽然今天己方打了大胜仗,但没人保证那些溃散的骑兵之中,有铤而走险之辈又转回来搞偷袭。
风雪交加,有许多青壮点着火把收敛鹿角、拒马旁的尸体,虽然如今天寒地冻,尸体没那么快腐烂,但堆在村外总不是个事,万一晚上有人摸过来,趴在地上装尸体,很难分辨真伪,所以要将尸体抬走。
顺便将铠甲扒下来,收拾收拾能用的兵器,甚至连脚上穿的靴子都要‘回收’。
死人的东西当然晦气,但在战场上没那么多讲究,骑兵穿的靴子大多不错,穿在自己脚上可就不怕生冻疮,而这些阵亡者身上的值钱之物...
官军说了,铠甲和兵器要上交,其他物品,谁收尸那尸体身上的东西就是谁的。
有了这样的好处,随军青壮们干劲十足,即便许多人从没见过死人,见了血就头昏,依旧壮着胆子去收尸,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士兵一旁监督,免得有敌兵装死,忽然发难。
麦铁杖看着收尸的场景,忽然想到若是自己倒在战场上,是不是也会被人扒铠甲、脱靴子,把值钱的东西一扫而空?
然后被人抬到大坑里埋了,或者就这么曝尸荒野,被野兽啃得只剩下一具白骨?
那场景有些凄凉,不过麦铁杖不在乎。
男子汉大丈夫,死在战场才是死得轰轰烈烈,若是面色枯黄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满身草药味,最后被痰噎死,那要有多难看?
马车进入柴村,看着喧闹的营地,麦铁杖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敌军主帅...也就是那奸相如何了?”
同车几名伤兵闻言叹了口气:“哎哟,别提了,今日我们被骗了!”
“啊?”
。。。。。。
柴村一处,营帐内,田正月正与贺若弼交谈,作为各自军队的主将,繁杂军务不需要他们去处理,此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