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大江之上一片漆黑,北岸陈军水寨,停泊着许多战船,各船船舱里,睡着许多士兵,鼾声此起彼伏,让夜幕下的水寨显得有些热闹。
有人被鼾声吵得睡不着,用东西堵着耳朵也睡不着,实在受不了,索性裹着被子到甲板上避风的角落缩着。
如此一来是不那么吵了,但外面北风呼啸,冷得不行,即便裹着被褥,寒风依旧漏了进来,几个士兵一合计,索性挤在一起,抱团取暖。
效果还行,只是挤了些,在外围的人多少会觉得冷,吃些亏。
凑合了一会,有人还是想回舱,见着别人劝他,他叹了口气:“睡不好便睡不好,总好过被人抹脖子吧。”
“哎哟你个王八蛋,大半夜的说什么怪话呢?谁...谁说水鬼会来的?”
“呸呸呸!谁说了水鬼会来?我是说万一被偷营的北虏摸上船,我们几个可是要倒霉的!“
“那不能吧,这天寒地冻的,又刮的是北风,北虏脑子有毛病才偷袭哦。”
“不然你以为将军们让大家睡在船上是为何?”
“为何?”
“脑子!用脑子想想!睡在船上,一旦北虏来袭,我们马上就能驾船出击了!”
“哦....”
几名士兵恍然大悟,见着同伴真的回船舱去睡,剩下的人有些纠结。
在船舱里睡,只要把舱门(木板门)关上,那么即便真有周军摸过来,至少比睡在甲板上安全。
但里面太吵了,尤其队主的鼾声最大,大家无可奈何,又不敢叫醒队主,只能忍。
可忍了几日,已经受够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若命中注定要死,就是睡在船舱里也躲不掉!你们回去便回去,我就在这睡了!”
一个大胆的士兵嚷嚷着,其他人一合计,觉得自己不至于那么倒霉,于是依旧缩在甲板上角落里抱团取暖,如此好歹能睡上一觉。
只是想着如今时局,又难以入睡。
占据台城的北虏,还赖着不走,不仅如此,占据京口的北虏,对江北广陵造成威胁,所以广陵城外江边水寨的水军将士,成日里风声鹤唳。
只要南岸有什么动静,水寨就会不得安宁,要么是锣鼓齐鸣、大家立刻出击,驱赶在江面上晃荡的敌军小船,要么是饭吃到一半就得上船解缆备战。
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个头,没人知道,许多水军将士的家大多在江南,如今和建康联系不便,无法知道家人情况如何,许多人都很郁闷。
前日,有一艘小船自上游而来,船上士兵,是健康城西石头戍驻军,据其所称,前晚北虏袭击石头戍,战况激烈,对方来势汹汹,这几个士兵乘小船逃入大江时,石头戍(石头城)似乎守不住了。
这个消息,让将军们愁眉不展,因为敌军一旦控制石头戍,就能够威胁江面航行的船只,那么广陵和建康之间的联系就会愈发困难。
不过石头戍的船只先前在送太后一行人来广陵时已经走了大半,周军即便夺了石头戍,实际上也不会有多少大船可用,广陵水师要提防的,就是对岸京口的敌军水师。
但为了为了有备无患,广陵水师的水寨对敌戒备必然加强,只是苦了普通士兵,要在船上过夜不说,为了避免失火,还不得在船上生火取暖。
天寒地冻,睡在晃悠悠的船上,不得烤火,还被鼾声吵得睡不好,这种苦日子要熬多久,谁也不知道。
想着想着,困意上涌,士兵们了陆续睡着,只剩下水寨箭楼上的哨兵强忍倦意警戒江面。
江上漆黑一片,看不见什么动静,更别说江对面南岸京口方向,同样是一团漆黑。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上乌云变得稀薄,月光透过云朵缝隙洒下,江面上变得稍微明亮了些,不住打盹的哨兵忽然发现上游江面有些不对劲。
灰白的江面上,出现了许多黑影,虽然模模糊糊,但勉强能看见确实是黑影。
或者说是船影,还闪烁着些许火光,看上去像是渔火,却怎么看都觉得不对劲。
深更半夜的,几艘渔船在江面上打渔很正常,但哪里会有这么多渔船在晚上出来打渔?
哨兵们想到这里,吓得一个激灵,顾不一切敲响锣,吹起号角。
枕戈待旦的士兵,即便睡眼惺忪也知道情况不对,打着哈欠冲出船舱,点亮火把,解缆绳的解缆绳,划棹的划棹,一艘艘战船很快便动起来,乱哄哄离开码头。
敌军来自上游,水师战船自然要迎战,但对方深夜来袭,己方未探得虚实哪里能轻易出动主力,所以最先出击的是艨艟、斗舰、走舸等各类快船。
快船需要探清敌军虚实,还要防备上游而来的敌军放出火船实施火攻,所以,最先出击的快船一旦发现情况不对,要立刻示警,然后尽可能拦截火船,为己方应对争取时间。
与此同时,还得提防南岸京口敌军,所以对于陈国水师来说,首先要把西面上游来袭的周军船队干掉,然后调头东进顺流而下,正好拦截横渡长江的京口敌船。
数十艘快船很快排开阵势,浩浩荡荡向着上游敌船迎去,棹手们奋力划着长棹,船上士兵们做好了随时接战的准备。
然而他们发现迎面而来的所谓战船,实际上都是一些竹筏,上面一个人都没有。
每个竹筏都插着根竹竿,夜里远远看去就像桅杆,而浩浩荡荡的一大片竹筏,在夜里就容易让人误以为是一支规模庞大的船队。
如此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