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品无寒士,下品无士族的时代就要结束了。
但天子为了彰显科举的“公平、公正”,阅卷时试卷就是要糊名,那么一会点出的状元若是世家子弟....
杨济不认为天子会觉得不快,因为对方既然要“公平”,自然就会接受任何一种结果。
正思索间,耳边传来喊声:
“一甲第一名,状元.....”
“京兆考生....”
“范阳...卢楚!”
话声刚落,许多官员不由惊叹一声,以至于殿内顿起波澜,杨济瞥了一眼左右,发现许多官员面带喜色。
“一甲第一名,状元,京兆考生,范阳卢楚!”
呼喊声依次向殿外传去,向太极门传去,平添一分气势,杨济再次看向御座,见天子面色如常,随后收回视线,作若无其事状。
朝廷行科举,考试选拔人才,许多官员对此大加抨击,觉得仅以考试选拔人才太过偏颇,体现不了人才的“品行”、“风度”,甚至说以分数定前程太过武断。
说来说去,潜台词还是说九品中正制好。
不过这些非议,阻碍不了科举的推行,于是又有人议论,说即便是考试,家学渊源流长的士族子弟也一定考出好成绩,金榜题名,拿下状元。
如今....
京兆考生,范阳卢楚,郡望范阳,卢氏...
状元郎果然是五姓七望之一的子弟啊!
想到这里,杨济心中一叹,不过没怎么失落,因为他和天子都明白,要单单靠科举来断世家门阀的根,那是痴心妄想,因为世家子弟可不怕考试。
脚步声起,杨济定睛一看,却见殿门处,三名考生脱下鞋子,入了太极殿,小步趋进,在礼官的引领下,向玉阶而去。
他看了一眼为首的状元郎,见是个样貌端正,腰板很直,年纪三十多岁的男子,于是心中一松:还好,不是歪瓜裂枣。
在礼官的引领下,一甲三进士状元、榜眼、探花,在文武百官见证下,于玉阶前,向端坐御座的天子叩拜,口称“学生”。
殿试中选的考生,便是天子门生,一甲三进士如今身处太极殿,在天子面前自称“学生”,如此殊荣,让三位激动得语无伦次,说话都有些结结巴巴。
这是很正常的反应,宇文温不会因此不悦。
亲手点的状元郎居然是世家子弟,心中有些小小失落,但他不会因此而恼怒,这是公平考试选出来的一甲三进士,没有什么好抱怨的。
看着面前这样貌平常、三十多岁的状元郎,看看头发已有些许花白的榜眼,以及明显是不惑之年的探花,宇文温心中只有感慨:
状元是五姓七望的范阳卢氏子弟,第一等的世家出身,但榜眼和探花,听籍贯、姓氏就知道是寒族出身。
那就是二比一!
狗屁的做官靠投胎!
以后,考试不及格又没胆从军立功的无能之辈,就窝在家里做一辈子宅男吧!
些许小遗憾,影响不了宇文温的心情,按照流程,他起身离开御座,缓缓走下玉阶,和状元、榜眼、探花说一些场面话,以示勉励。
三位进士依旧激动,尤其状元郎卢楚,说话结结巴巴,连自称要用“学生”都忘了:“草、草、草民不、胜、惶恐...”
宇文温微笑着,尽量用和蔼的语气与对方交谈,以便让双方的“师生情谊”至少看起来融洽些,结果聊了一会,发现有些不对劲:
都过了小一会儿,你怎么还激动得话都说不利索?
为了化解紧张气氛,宇文温问:“状元是在京兆参考?”
听得天子发问,卢楚依旧有些结巴的回答:“回、陛下,草、草、草民是、在京、兆参、考...”
范阳在幽州,这位却是在京兆(长安)考的试,宇文温很快便想到一个问题:“状元郎与故范阳公是何关系?”
“回、陛下,故范、阳公、是草、草、草民、的伯、祖...”
听到这里,宇文温心中一惊,不是为对方的回答惊讶,而是他发现一个问题。
草、草、草!
我亲自点的状元莫非是口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