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桃枝看着面前的吴明,这个十七八岁左右的年轻人,看起来不是那么好糊弄,但他可没想糊弄什么,一想到其背后那奇特的疤痕,刘桃枝就按不下心中的震惊。
“我要和你单独说话。”
“哦。”吴明转身就走,这老头想说什么他可没兴趣听,如此重要的人物,还得等邾国公回来之后,亲自审问会比较好。
对于护卫们来说,击退来犯的贼人就行,至于要从贼人头目口中问出何种想要的问题,除了邺枭在巴州的据点外,他们实在想不出还要问什么。
“你去哪里!”
“去吃饭,有话明日说吧。”
“你听我说!”
“没空!”
吴明没好气的哼哼着,转身向外边走去,刘桃枝见状又低声喊“你左脚掌上也有同样的记号!”而吴明却回了一句:“右脚也有,全身都有!”
一群人嬉笑着走开,刘桃枝见着吴明没回头,一时间也惊疑不定,但随后面色坚定起来:年纪对得上,但最关键是左肩胛上的伤疤,那是他亲自用香烫出伤口然后涂了药水,这印记一辈子都不会磨灭。
另一处,是在左脚脚掌,也是同时点上的伤疤,长大后排列形状会变,但那五个点是绝对不会错,他曾经以为夭折了的孩子,肯定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对方身上疤痕让他的思绪回到了十几年前,当时他还是齐国皇帝的御用杀手,当然说成刽子手比较贴切些。
杀,杀,杀!
陛下看不顺眼的,杀!觉得会谋反的,杀!有能力谋反的,杀!日后也许会谋反的,杀!
从服侍老郎主高欢开始,刘桃枝服侍了高家所有的皇帝,是高氏祖孙三代的一把屠刀,郎主要杀谁就杀谁,文臣、武将、宗室甚至权贵,皇帝要解决的人,他就要杀。
“桃枝常为此事。”
权倾朝野的丞相斛律光,在被他袭击时淡淡的说出了这句话,概括了刘桃枝的生平。
在齐国除了皇帝,没有什么身份地位的人是刘桃枝没杀过的,所以他的手沾满了鲜血,刀下无数冤魂,积累下来的‘业’让刘桃枝没有子嗣。
无论是儿子还是女儿,要么还在娘胎里就没了,要么刚生下来不久便夭折,数十年下来,他杀了很多人,而自己的后代也同样被老天爷‘杀’了,没能有一儿半女。
作为皇帝的刽子手,所有人见了他都战战兢兢,但背地里肯定咒骂他不得好死,这都无所谓,但荣华富贵又如何,没了儿子继承,血脉香火无法传下去,人生还有何意义?
多少人因为他家破人亡,所以老天爷不许他刘桃枝有后代,这就是报应吧?
刘桃枝如是想,后来得知侍妾再度怀孕,为了保下后代便做出了一个决定:安排这个侍妾搬到别处居住。
离开他这个业障缠身之人,离开是非之地的邺城,到一个没人认得的地方住下,只要能顺利生下孩子,无论是儿是女都行。
然后就这样过着平凡的生活,不要和邺城里的那个刽子手刘桃枝有任何联系,平平安安的长大,娶妻或嫁人,把血脉延续下去。
那一夜,他收到消息,侍妾生下的是男婴;春去秋来,他的儿子平安在世上活了将近一年;满周岁那天,他在儿子左肩胛和左脚掌上点了五个疤,作为日后相认的凭据。
作为刽子手的刘桃枝不能有儿女,否则迟早被仇家抓去泄愤;而作为皇帝的一条狗,他也不能有儿女,否则总有一日全家都会被皇帝拿来平息众怒,满门抄斩。
他终于有了儿子,儿子只需要知道生父姓刘,常年在外做买卖,有这两条消息就足够了,这个孩子将过着平凡人的生活,和那个刽子手刘桃枝没有任何干系。
下定决心后,刘桃枝暗地里安排心腹将母子二人送走,回到侍妾的老家居住,还备好足够的钱财,能让母子俩衣食无忧。
然而那心腹并没有回来复命,再次派人去侍妾的家乡打听,发现母子二人根本就没有回去,想来是半路上出了意外。
是遇了贼人?还是那心腹见财起意,害了母子二人拿了钱财逃亡他处?这都无从可知,刘桃枝只道天意如此让他绝后,从此也没了念想。
周国灭齐,效忠的对象荡然无存,邺枭们惶惶然如丧家之犬,刘桃枝已是风烛残年,唯一想法就是带着老部下投靠新的大树,找个好归宿。
一连串机缘巧合之下,成了隋帝杨坚的手下,刘桃枝还得授开府仪同三司衔,但这都无所谓了,他只希望部下们能有个好归宿。
新郎主不需要他这个邺枭的老头目,所以刘桃枝打算做完此事后便辞官,闭门谢客在家中走完人生的最后一段旅程。
直到昨日,吴明光着膀子从他面前溜走,看到其身后左肩胛的疤痕,刘桃枝惊得连反抗的想法都没有了,从婴儿到成年,那独有的疤痕虽然相互间的位置有变,但其特殊性绝不是巧合可以说明的。
一行浊泪留下,他捂着脸喜极而泣:“我的儿子,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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邾国公府伙房,许多人分男女在排队打饭,如今是午饭时间,当值或者休息的仆人们都在伙房里用餐。
府里对仆人包食宿,按男女分有宿舍,但禁止在宿舍自己生火煮食,大部分人都要到食堂打饭,菜色根据各自的身份有丰简,但无论如何量大管饱、有盐且时不时有肉是最基本的。
偶尔会有福利,那就是五味斋在推出新菜色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