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阳城南,江堤外码头上,一艘渡船正在靠泊,江水湍急故而船工们奋力协作操纵着,小心翼翼向岸边靠去,满船都是人,他们可不敢大意。
西阳城南的码头为官民共用,官衙和官军船只可以靠泊,但民用只能走客也就是“人渡”而已,这是为了方便百姓往来江北西阳和江南武昌,要运货得去东边的巴口,或是城北湖畔码头。
主要是此处江水湍急,满载的货船一有不慎容易搁浅或者翻船,要是变成巴口港那般船只云集的港口,迟早会出大事。
折腾片刻渡船终于顺利靠岸,待得踏板放好,船舱中男女老少走上码头,早就等候多时的人们一拥而上,扯着嗓子喊着:
“招工!招男工!李氏纸坊招工,包吃包住,工钱每月六百文!”
“周氏纸坊招男工!包吃包住,工钱每月六百二十文!”
喊声此起彼伏,各家招工的伙计拼命比嗓门,任何一个刚上岸的男人,只要稍微表现出意动的神态,就会同时被几个人扯住,热情的往一边拉。
来护儿圆目一瞪,将几个扯着他族侄的店铺伙计吓得向后退,然后扯着那愣头青赶紧走人:“莫要看了,看多了真就拉你走了!”
他在武昌驻防今日回江北,本可以乘坐官军船只,奈何有急事所以坐了民间渡船北归,好容易分开人群,走下江堤,经过西阳城南门进入城里,听得族侄一个劲喊“疼”,他才松了手。
“叔,那些人又不是老虎,怕他怎的。”
“不是老虎?比老虎还厉害!要是你稀里糊涂在契约上按了手印,到头来不去他工坊做事,可是要交违约金的!”
“我不愿意,他总不能强按吧!”愣小子还是不服,“就是闹到官府,也得讲理不是?”
“你有那时间讲理?赶紧的,去晚了可就卖光了!”
来护儿将随行包裹扔给随行的仆人:“你两个先拿着回府,和老主母说声。”
“郎主,还是让小的去买吧...”
“你们不懂选!快走!”
来护儿身为大都督,为府兵将领,终于混出些名堂之后,没忘记昔日受过的恩惠,想办法将家乡亲人接来,尤其一手将他拉扯大的伯母吴氏,已经来到西阳定居。
还有一些族里的后生也一起来到西阳,来护儿一一作了安置,如今面前这愣头青叫来保,年方十八岁,是他的族侄,惯会使刀弄枪有一身力气,故而投了军。
“磨磨蹭蹭的,快走,一会就来不及了!”
“叔,这不天色还早么?”
来护儿懒得说那么多,扯着愣头青撒腿就跑,不顾“官威”,一如顽童追逐般在街道上拐来拐去,最后拐到一处店面前。
“这么多人排队!”
来保见着长长的人龙不由得惊叹,来护儿没空理他,开始默数队伍里的人数,数来数去数到最后,面色变得纠结起来。
‘看样子,轮到我时说不得是刚好卖光,或者还剩那么几条...’
摸了摸怀中那沉甸甸的铜钱,来护儿决定排下去,拼一拼运气。
“叔,这么多人,会不会排到我们就卖完了?”
“应该不会,每个人最多限购一条,看看他们挂在店里的有那么多,不会卖光的。”
来护儿只能如此说,即是安慰族侄,也是安慰自己,若不是这家店定下规矩买东西一定得排队,他可真是要挤进去了。
“叔,这家店的真那么好么?”
“废话,西阳城里许多家店都做,唯独这家做的味道最好,连五味斋出的都比不上。”
火腿,腌制的猪肉或猪腿,因其肉、腿红得如火,故而得名“火腿”,来护儿第一次吃到这东西的时候,还是在虎林军。
伙夫们折腾出不少的菜式,除了闻名遐迩的东坡肉和酱肘子,还包括这火腿。
当然那个时候的火腿还不怎么样,历经数年的改良,如今的火腿可是西阳一绝,首先养猪场就不少,而山南也能从朝廷那边买到盐,所以腌制原料不缺。
火腿是五味斋最先在市面推出的,因为其做法没有保密,所以许多酒肆也学了去,当然细节还是得各家自己琢磨,所以越来越多的酒肆把火腿当做菜推出。
反正不缺猪腿,又不缺盐,西阳的火腿数量多味道好,又耐储藏,山南州郡的酒肆都一窝蜂跑来西阳进货,加上本地需求不小,连带着越来越多的人腌制火腿。
一番竞争下来,火腿做得最好的反倒不是五味斋,而是虎林军一名伙夫开的小店,他做火腿做出了心得,“退伍”之后在城里租了个铺面,专门做火腿,力压其他酒肆打出了名气。
奈何店面小,人手不足,每日能拿出来卖的火腿数量有限,求购的客人都排起长龙,奈何僧多粥少未必买得到,为了尽量让更多的人买到,小店限定每人每次最多只能买一条火腿。
折腾了许久,终于轮到来护儿,见着店里只剩下几条火腿,他使出练就的本事,迅速的分辨火腿的好坏来,这可是积年吃火腿积攒下来的经验。
虽然邾国公说过食用火腿不宜过量,否则容易生病,但来护儿觉得时不时吃上几口,总不至于会当场倒毙,再说五味斋不也每日出售火腿?
事不宜迟,迟则生变,来护儿很快下了决定:“老陈,要左起第二那条!”
“好嘞,来都督,今日又是亲自来买啊?”
“没办法,他们不会选。”
“不会选没关系,我这可都是上好的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