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所说,是如今黄州商贾遇到的一个问题:想要拓展市场,阻力越来越大了,黄州商人之中本来就没什么豪商,行商坐贾,无论哪样都不如人。
按照经营方式的不同,商人分为“行商”和“坐贾”,按照最初的说法,负而贩卖曰商,设肆坐以行售者曰贾。
所以出门在外,经常旅行做生意的商人即为行商,而开了肆宅、店铺在固定场所经商的商人就是坐贾,两者的利弊各有不同。
行商往来各处,各种艰难险阻数不胜数,剪径的强人、不怀好意的地方官、亦农亦匪的沿途村民,随时都会让行商人货两失,所谓风险高收益也高,行商做好了可谓是暴利。
坐贾的风险相对就小一些,毕竟就在自己熟悉的地方做买卖,但大多数情况下得靠行商贩来货物,一旦眼光有误进了赔钱货,那就会砸在手里。
货物畅销倒还好,一旦行情下跌导致滞销,坐贾可是没办法解决的,所以有坐贾不如行商的说法。
商人逐利,天经地义,黄州的商人,手里有物美价廉的布匹,有门类齐全的书籍,还有肥皂、火腿以及日用小百货,自然不甘心当坐贾,希望走出去做买卖,利润最大化。
然而能力有限,许多人原先不过是黄州土鳖,土豪都未必算得上,离了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那叫两眼一抹黑,仅是沿途关隘、官府的打点,就能让成本暴涨。
幸亏有宇文温牵头,组织大家抱团,也有意无意打出自己的名号,帮着大家度过最初的难关。
但随着活动范围的增加,老问题又浮现出来,在山南可以靠着宇文温的名号当护身符,奈何从翻过大别山到了河南地界开始,距离越远越难办。
县官不如现管,宇文温在山南再厉害,也管不到河南州郡,更别说河北地界,黄州商人敢不让利,那些本地豪强有的是办法让人欲哭无泪。
马匪山贼到处都是,一不留神就会被杀人夺货,这些人也许是豪强的打手或者同伙,甚至就是豪强自己的另一个身份,至于收买胥吏刻意刁难,更是屡见不鲜。
这还是问题之一,商队带着大量货物出远门,到了关隘如果时间不合适遇到闭关,那就得过一晚到第二日再走,这时候货物怎么办?
好办,关隘旁都会有邸店,可以让你住宿顺便把货物存进来,当然这种服务是要收费的,至于收多少,那就看你的“肥羊程度”有多少。
不住可以,那就在野外宿营,一旦有贼人半夜摸过来放火放暗箭,货物被烧又死了人,自己负责。
就算一夜平安,可万一天公不作美下起大雨,人被淋病了,货被淋湿了,这买卖还要不要做了?
这都是问题,所以得让利,沿途打点必不可少,以前商队规模小时,地头蛇们也没刮得那么狠,如今起来了,黄州商队的规模越来越大,那么“买路钱”也开始暴涨。
路程短倒还好说,可如今黄州商人把买卖做到了邺城,一千四五百里的路程,沿途吸血虫让人苦不堪言,所以要有对策。
“大王,大家计较了一下午,就是为这事,如今该是在沿途布置邸店了,即为自己人提供方便,也顺便打探当地消息,一有风吹草动,好歹能报个信。”
“开邸店?抢了当地人所开邸店的生意,就不怕被他们把房子点了?”
“邸店不需要开太大,主要是有个可靠的地方,给自己人下榻。”王越进一步解释,“这些人负责打点当地豪强,总住在驿站也不好。”
“打点?任你巧舌如簧,人家要的买路钱又能降多少?”
“正如大王说的,有钱大家一起赚,豪强们未必有精力组织商队做行商,那么黄州的商队顺便帮忙,那又有何妨?具体细节,都可以谈。”
“有人常驻,可以及时协调,而有自己人开的邸店,黄州商人投宿隔壁邸店也放心些,不怕半夜被人割喉咙剔了肉当牛肉卖。”
宇文温一只手放在案上,用手指有节奏的敲着案面,他能理解王越所说,关键是这种布局是以何种名义进行。
“当然是以黄州商会的名义进行,就像如今的‘托运’业务,山南的托运业务开展得很好,往关中长安的线路更是业务繁忙。”
王越说到这里,不忘捧一下宇文温:“多亏了大王,才让黄州商会在山南通行无阻,开辟到关中的商路。”
“是多亏了雍州牧,关中的门阀豪右,名下产业不计其数,随便哪个要捏死黄州商人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宇文温补充了几句,当然这不代表他有何种负面情绪,做人要看清楚现实,黄州商人要到外地赚钱,靠的是他宇文温的名号,而他靠的,是父亲宇文亮的名号。
没有了这些,黄州商人就是土鳖,而他,不过是一朝不保夕的清闲宗室罢了。
做人做事,要知道手里捧着的那碗饭是谁给的,别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心态不摆正,迟早出大事。
“大王所言极是,如今黄州商会的前景愈发光明,商队摊子越铺越大,需要用人的地方越来愈多,东家们就想有个底,用那些人行不行?”
“可以,有什么不可以的?大家合作这么久,知根知底,有更多的机会赚大钱,那就一起发财嘛。”
“既如此,在下知道了。”
“不过铠甲是不能有的,至少不能大规模装备,还有弩也是,毕竟这两样东西犯忌讳,世家大族、门阀权贵的部曲私兵有,那是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