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中多出一片衣角来,玄色的,嵌了暗红的鳞,那人的声音带着轻蔑:怎么,继续打啊?
长老面色青黑地夺路而逃,九知想要追上去,踉跄两步跪倒在地上,那玄色的衣角又跃入她眼中,她偏抬起头去看,面容苍白的男子正玩味地看着她,问道:你想杀了他?
她点了点头。
他又问:有多想?
她茫然地望向他,隔了许久,才回答他,声音干涩得像是要枯竭的苍木:不惜一切。
那人笑得很是妖异,妖异这个词用在男子身上有些不妥当,但他确实是这样的,整个人都透着邪气,像是常年浸在暗不可见的深渊中,阴森而冷清,他笑着说道:我是魔君长离,你且拜我为师,我教你怎么去报仇。
仇恨便就这样刻入了她的骨髓当中,她被长离带回狄山以北,那里有他的宫城以及部属,他对她说,他也是有仇要报的人。
身上的伤养了足足四十八日她才能下床走动,狄山以北与青丘隔着千百里地,但当她从窗外远眺时,她却能望见椆木燃烧后即将熄灭的那一缕黑烟。
她扶着窗沿慢慢蹲下,即便是哭,也丝毫没有声音。
长离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的,待她哭得昏过去,将她抱回了床上,这一番彻骨的伤心让她的伤口又再度裂开,当长离喂她喝下第十四碗药时,她开口唤了长离第一声师父。
自此之后她整整唤了他三千年的师父,直到他想要挖出她的心脏。
而方才在帷帐外的那带着阴沉意味的声音,她曾听了三千年,即便是化成灰,她也断然不会听错。
那是长离的声音。
堕入魔道的天神,狄山以北的魔君,她曾经的师父,她曾经的恩人,惊惶在她眼底掠过,被朝良敏感地捕捉到,他一把捉住了她的手,低声问道:“怎么了?”
记忆如冰凉的潮水涌来,给了她迎头一击,她险些被这汹涌的浪潮吞没,好在还有他,九知抬起头来,稳住心神,但眼角却依然有腥红尚未来得及退去,朝良见她如此,神色一沉,露出手腕便要递给她。
她摇了摇头,婉拒了朝良的意思,长离是她命中的一道魇咒,她本以为再见到他时能不再动摇半分心神,然而,她却是实打实地从心底畏惧他。
这种畏惧直至百年后的今天都未曾有过半点消退,她反握住朝良的手,紧紧咬住牙关,却未能遏制住身体的冷战,帷帐外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与方才没有半点远离的迹象,似乎就堪堪停在那里:“本座瞧着这帷帐好,怎么,里面有人了?”
“是,”窃脂的声音想起,“方才来了位神君与他的夫人,如今便在这帷帐中,长离君上这边请,您的帷帐聿修大人一早便为您准备好了。”
长离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地沉,九知听他笑了一声:“若是本座执意要选这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