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抚勾竭力直起腰来,迎着满面怒色的花荣,惶恐拱手道:“花虞侯,且放下官一条路走罢!连幕中机宜都走了,下官等又有何能为?楼烦距离此间就两百里!城中城外,加起来就这么几千人马的正军,如何当得住女真大军?女真大军从岢岚军打到太原府西面楼烦,谁也没法阻挡一下!就是韩将主也没挡住这些女真鞑子啊!”
花荣怒道:“那是岢岚军折家不战,又干韩将主何事?韩将主和卢将主两军,正在竭力回援。晋王大军也在赶来路上,凭什么这太原府就守不住?官身而临战脱逃,你自己知道是个什么下场!”
那黄抚勾语声中都带了哭腔:“下官就缴回出身文字,这官人不做也罢,韩将主要赶来早就赶来了,如何在女真大军已经抵达楼烦还不见踪影?晋王这个时候还不知道过没过黄河!李虞侯,这个时候就不要自欺欺人了罢。河东路晋王已经败了,大宋已经败了!这个时候,赶紧撤过黄河,依着黄河而守,看能不能将鞑子挡在河北,看大宋能不能熬过这一遭罢!要是李虞侯还记着下官此前差遣勤谨的情分,就抬抬手放下官过去,将来必有厚报!”
不少百姓在旁边听见了花荣和这黄抚勾之间的对话,人人也都哭喊。
“将爷,神策军在哪儿?晋王又在哪儿?”
“官人们都走了,俺们百姓自然也走,难道让女真鞑子杀到头上来?”
“河东完了!俺们百姓哪里想离开这本乡本土?老弱妇孺,这一路不知道要死多少!可又有谁能站出来,保俺们百姓平安?俺们完粮纳税,事到临头,还得靠着自家两条腿寻出一条生路来!”
“你们神策军口口声声晋王晋王,说能主持大局,与鞑子死战的人,唯晋王一人而已,可那位晋王,现在又在哪儿?他怎么守不住岢岚军?他怎么守不住楼烦?他怎么此刻不在太原?他怎么不管住这些当官的自己先逃?官人们保住性命了,俺们百姓们总不能等死!”
对黄抚勾这等官人,花荣还能拉下脸来,真要从马上拖下来押回城中交王黼处置,花荣也硬得下心肠,哪怕黄抚勾往日交割粮草还有与花荣喝酒言笑的交情在。
可如许扶老携幼哀哭而走的百姓面前,花荣却无言应对。
难道跟他们说晋王号令,不及于岢岚军折家军?折家军让开通路,在北面死战的韩世忠两部,同样陷住了绝大险境之中!
难道跟他们说,晋王在汴梁搅动风云,好容易才掌握了朝中局面,竭力经营出一支军马,正在渡黄河赶来,但是拥御驾在军中,行程哪里赶得及?
难道跟他们说。晋王已经竭尽全力了,从河东到燕地,现在与女真鞑子死战的,只有晋王麾下人马?
不管什么理由,可就算是从晋王到俺们,已经拼尽了气力,还是没有护住此刻太原府中百姓!
这个大宋,到底是怎么了?女真崛起,终会南侵,晋王如此英雄人物,现下也陷入危局,前途莫测,而如果这个大宋没有晋王,眼前这幅景象,又会惨酷到如何地步?
晋王啊晋王,哪怕是你,能挽回这天倾之势否?
花荣颓然垂首,任黄抚勾和大队百姓从身边涌过,身后甲骑,都默然注视着眼前一切。
多少车马人潮,纷纷从身边涌过,其中官服犹在身上之辈,比比也是,都掩面从这些如礁石一般的甲骑身边绕过。
这是总崩溃之势,这个浮华太久的大宋统治体系,已然朽裂败坏得只有内斗的本事,已经没有和外敌决死拼杀到底的勇气!
花荣猛然抬头,大声下令:“俺们神策军,就与这太原同殉也罢!继续入城,寻着王安抚,说什么也要守住此城!不管多久,也要等到晋王的到来!”安抚使衙署当中,已经是一片纷乱景象,到处都是火把扰动,到处都是人影奔走。
长长的车马队伍已经在衙署照壁前等候,此刻城中还能找到的人马上千,俱守着安抚使衙署外面等候,只等着王黼一声号令,就撤出太原府去。
王黼在一片黑暗中的节堂,望着满地狼藉静静不语。
折可求这一记让开通路,只是简单动作,却将河东战局整个败坏,更不用提此刻女真东路大军也已然蜂拥南下!
谁也没有想到,素来以忠勇闻名的折家军,在有折彦质这个刚直烈性之人坐镇的情况下,还出了折可求这样的人物。
难道真是大宋末世了么?连折家军都不可恃了?
不管怎么说,女真军马敏锐的抓住了这个机会,势如破竹南下,一直打到了太原府西大门楼烦了。太原若是在韩世忠杨凌赶来之前陷落,则北面卢俊义所部还可以走太行八径撤往河***世忠兵马则只有被女真军马合围,覆灭在汾河河谷中的下场了。
杨凌起家精锐败亡,则满朝之敌,自然就要群起而上,将他撕咬得粉碎。而已然失去威权的赵家圣人,还能不能号令天下强镇,打赢了女真的这一战?而更大可能,是杨凌据残部而负隅,先在大宋打一场内战再说!
只怕在女真大军两路杀入汴梁之后,这大宋朝局还没有理出一个头绪来罢。
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听着那连呼带喘的声音,王黼就知道是索超来了,在外听他号令奔走集中所有能抓在手里的人马,已然是累得够呛。
王黼抬手,黑暗中目光精光四射,让喘着粗气的索超就是一个哆嗦。
索超祖上虽然出身京营,可在河东已经三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