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刚到,雾气还未消散,东方微微透着些许亮光。
街上只有三三两两卖早点的铺子亮起了灯。
一个婆子急急忙忙敲了其中一家早点铺的门。“咚咚咚,咚咚咚”,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地刺耳。
老板娘本就惺忪着睡眼,心情不悦,可是来者是客,做生意的哪里能不接待客人,只得大声回道:“谁啊?还没开张呢!”
那婆子焦急道:“我是陆家的于婆子,今儿大早我们姑娘要出嫁,家里还没来得及做早点,想在你家铺里买点现成吃的。”
边说着边往手上呵着气,嘴里的暖气一呼出来立时就化成了水雾。
这深秋的清晨,冷得就跟冬天似的,就在店门口站这么一小会,于婆子已经冻得脸都发红了。
为了驱寒,于婆子原地跺了跺脚,手往袖子里缩了又缩。
正在这时,店铺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圆脸大眼睛的中年妇女迎了出来:“原来是于妈妈呀,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准备亲事了啊?你家姑娘不得中午才能接过去?”
于婆子仍旧跺着脚,哆嗦着道:“还不是那家规矩多。说是吉时一到,我们姑娘就得辞别娘家人,再等了夫家来接亲。整的我们这些下人昨儿就没怎么睡,一大清早又是烧了热水净身净脸,又是化妆匀面,院子里都要人仰马翻了。”
那老板娘边听着于婆子唠叨,手也没歇着,生火烧炉子,把油浇到热烫烫的锅头里,滋啦滋啦的,油咕嘟咕嘟冒了泡,热气腾腾就升了起来。
于婆子忍不住往炉子靠了又靠,眼见着就要贴到炉子壁上,老板娘赶忙拿了钳子推了推她,道:“妈妈小心,油烫着呢,仔细烫着你。”
于婆子方才发觉自己离炉子有点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往后退了两步,对这家铺子也多了几分好感,笑着道:“这么一早地倒是麻烦你了。”
那老板娘把揉好的面往锅里摊开,又拿了推子推开面团子,抽着空儿道:“我们就是做这生意的,有啥麻烦的。只是你们家里这么多厨子,怎么连正经姑娘的饭都没做好啊?”
于婆子盯着锅里渐渐煎好的饼子,闻着面饼的香气,本来绷紧的神经松弛下来,话也不自觉多了:“嗨,家里那位管事的对我们姑娘本就可有可无,如今这门亲事又不甚光彩,哪里还有那心思张罗。就姑娘出嫁这么重要的事,都丢给楚姨娘管了去。姨娘做事还不得看上边的脸色,又是个没经验的,这不,一大早连饭都没提前让做好,这才着急忙慌跑你这来买吃的了。”
平头小老百姓对富贵人家的私密向来都是敏感的,于婆子这话可是引起了老板娘的兴趣,本来还忙着手上的活儿也不自觉停了下来,目光炯炯地看着于婆子,问道:“大户人家不是最讲究主仆嫡庶之分的么?怎的当家主母不管事,反而让姨娘来操持?”
于婆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话说多了,又见着饼似是已经煎好,也就不接那话茬,只是提醒老板娘道:“饼子是不是好了啊?可别焦了。”
老板娘一看,火力是有点旺,也顾不得八卦了,急忙把饼夹起来,放到边上晾着,连连道:“还好没焦了。”
于婆子瞅着饼子好了,也不想逗留,指着几个煎好的饼子,道:“把这六个包起来。”又从兜里掏出了几个铜板,递给老板娘:“辛苦你了。改日再找你闲话啊,我就先赶回去了,不然误了时辰可担待不起。”
于婆子既是这般说,老板娘也不敢耽误,赶紧包了那六个饼子,送走了于婆子。
人一走,饼子铺又清静了下来,老板娘瞅着一时半会也没人,就回了屋歇着。
老板还躺在床上打着盹,老板娘看着就来气,掐了他一胳膊,道:“你个懒人,还睡呢!都来客人了!”
老板被这么一掐,瞌睡虫都跑了,揉着被掐红的胳膊,哎呦道:“哪个不长眼的这么早就来买饼啊?”
老板娘往床边一坐,道:“城头陆家的婆子,说是要给他们姑娘买早点。”
城头陆家?那不是今儿要办喜事的那家?
老板一下子来了兴致:“怎的跑咱们这买早点?他们大户人家哪里还缺厨子了?”
老板娘哼了一声,卖弄关子道:“那还不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这半截的话,只把老板的心都吊了起来,也不躺着了,坐了起来,拉了老板娘的手,谄媚道:“哎呀我的好娘子,快来休息休息,那老婆子就让为夫去伺候吧。”
老板娘装出嫌弃的样子,一把拍掉老板的咸猪手,道:“人早就走了,哪里还能等了你这懒人起来?”
老板先是愣了一下,转而又挤出一脸的笑意,揉着老板娘的肩膀,柔声道:“好娘子,你就别卖关子了,快点告诉为夫吧……”
老板娘倒也真没想过要瞒着自家丈夫,迷了眼睛享受着按摩,才把陆家办亲事,嫡母不管,姨娘出面,连早饭都没备齐说了出来,末了还叹道:“这陆家也是越发不像话了,连个大户人家的规矩都没了。”
老板默默记下这些个消息,仍是有些儿意犹未尽:“自从先陆夫人过世,陆家家风就每况愈下,不过,大户人家哪个没有些见不得人的秘辛,要是没了这些秘辛,你相公我又怎么能在茶铺子里赚酒水钱?”
自家丈夫在茶铺子卖八卦消息挣小钱,老板娘都是知道的,所以方才于婆子说事儿的时候才停下来留神听。
只是才听了半截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