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方仪乃是一大户人家的女眷专属医师,专门给那家人的女主子们看病,保养身体。那时候的方仪还处于妙龄花季,在那大宅后院中有独属于自己的院子,闲时会在府中花园信步游逛,生活安稳无忧。
这般的日子过了半年,在府中老爷又纳了新的妾室之后,有了改变。
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被这家的老爷看上,强行买卖娶进府来,办了几桌酒席……那一夜,方仪只是跟着众女仆坐于一桌,酣畅地狂扫了一顿。谁也不知,第二日一早,她就被叫了起来,去为那新进府的姨太太瞧身子……
方仪一手提着药箱,一手撑着一把伞,雨中穿过长长的小径,跟在管家身后,匆匆来到府中各姨太太所居的大院子,到了那间简单布置起来,看着勉强算是新房的屋子。
房中布置很是简单,人也少,只得一名婢女在收拾着甚么,方仪独自进了内间,入眼就是那张床上躺着的人,用薄被单裹了全身,只露出一张脸,以及,一双泪痕尽显的眼眸。
这个时候,方仪知道了,老爷新娶的这个姨太太,明显还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少女,在被有钱老爷看上之前,怕也是天真烂漫的过着无忧无虑的小日子,心思单纯一如她方仪。
她打量了她,看到她带些婴儿肥的圆脸,脸上的表情自她进来后,从呆滞变为警惕,继而放松,始终没有说话。方仪走过去,轻声说明了自己的身份与前来的目的,看到对方现出感激的眼神,心内不禁一颤,轻叹一声。
在的她配合下,方仪小心地掀开了那张被单,入目的是一具娇小却并不单薄的身体,身上到处都是淤痕,某些地方还泛着血迹,叫人看着着实心疼,而心肠本就良善的方仪,除了生出浓浓的怜悯之心,不外乎就是在心中对那老qín_shòu愤然大骂。
她不知道这人是如何捱过来的,她只知道,她对她非常的佩服,非常的心疼。
治疗过程中,方仪慢慢开解她,引导着她,而她也算坚强,一边忍痛让方仪为她上药,一边慢慢开口说话。
她告诉她,自己姓叶,名唤萍儿,原是京城中某家茶楼的卖唱歌女,随爷爷一起,讨口饭吃,日子虽然忙碌艰辛,但她很知足。因为那是她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取的生活,所以并不感到自卑。她的爷爷常对她说,等赞足了嫁妆钱,就去找媒婆,为她张罗一门亲事。她每每用心听着,觉得自己相依为命的爷爷很是不易,也就更孝顺他,更努力做事……
直到被这府上的老爷心血来潮,扔了一把银子到自己爷爷身上,命人将她拖进了府来……
至于昨夜的事,她是不肯提起的,方仪更不会去问,细细为她处理了伤患处,又去开了方子。许是得了个说话的人,又或许是那萍儿本身就够坚强,一番交流下来,二人齐齐生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方仪亲自为萍儿穿好了衣裳,又细心叮嘱了她注意事项,准备离去时,那人拉住了她的衣袖,弯弯眉眼,漾起一抹浅笑,对她表示感谢。
那一刻,她觉得,面前这名少女,笑起来又甜又暖,质朴而真实,格外的动人,仿佛三月艳阳,照亮了一室的阴郁与暗影
这件事于方仪而言,只是也只能是一时的感慨及气恨,过后,她还是安守本分,做自己的事。谁叫她只是一个女医,在这府里,地位等同于下人。那日之后,她又去为萍儿看了两次,看她恢复得好,便没再去过。
就在方仪大部分时间还在忙自己的事,只偶尔闲暇时才会想起那件令人揪心的事情时,也就是三月之后,伺候萍儿的那名婢女来找到她,告诉她,叶姨太身子不舒服,晕倒了,叫她去瞧瞧。
那个时候,方仪的第一预感就是,萍儿怕是有了身孕。
果不其然,她如上回那般,提着药箱,急匆匆往那座院子行去,为萍儿把脉,把出了喜脉。
本是见欢喜的事情,可是孩子的爹,收到消息之后没有表现出强烈的喜悦,也没有旁的表示。而他身边的,无论是正房夫人,还是各房姨太太,都是满脸的鄙夷与蔑视。
老qín_shòu子嗣旺盛,单单嫡子就有四个,是而并不重视这个他图一时新鲜买进府来的姨太太所怀之血脉,新鲜感过了,他还是回到了那群燕瘦环肥的美艳娇妾的怀抱。
这样,怀有身子的萍儿没有得到特殊的照顾,也没有得到相应的赏赐,仍是只有那名粗使婢女伺候左右……
方仪见她可怜,又气愤于这府中的冷血之人,无可奈何,只要得了空闲,就会到她这儿来,为她调理身子,又自行开了安胎的方子,抓药,亲自煎了给她送去……
朝夕相处,二人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
日子慢慢的过,平静而安详,她们一同,为孩子定下了名字,唤为梦尘。萍儿因为怀孕,整个身子胖了一大圈,坚强如她,愣是没有半分的自惭形秽。而方仪,在这些相处点滴之中,日渐感觉,自己想要照顾好这个人,照顾得更好,更好。
过去了半年,萍儿的肚子大得可怕,眼看就要临盆,那老爷似是突然良心发现,过来看了她,还留下一同用了个午饭。也就是那一餐午饭,叫很多人的命运,发生了巨大的改变……
方仪听到管家的急切叫嚷,匆忙出屋。情急之下,对方告诉她,老爷在叶姨太房中用午膳时突然暴毙,叶姨太受惊过度,动了胎气,叫她去看看,是否要生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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