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虽外赴燕地剿匪,身旁却有属下和将士护卫,你不必担心。”
“裴叔所言极是。我只考虑到殿下身患有疾,却忘了他此次外出还有众人随同。若非您方才出言提醒,只怕我还不知要白担心到何时呢?”
谢宁一声感慨落地,换来的却是裴星海投来的一记目光,只见他眼中带着淡淡的笑意,若有所指地道:“安王前往燕地剿匪一事,绝非表面看起来这般简单。你又何必无谓担心?”
“裴叔何出此言?”秦峰处境这般艰难,她的担心,怎会是无谓的呢?乍闻裴星海此言,谢宁只觉不解,视线定在他身上,急声追问道。
但见裴星海神情淡淡,面上喜怒莫辨,停顿了一瞬,方才开口道:“你与安王相处颇多,不妨好好想想,他是否真如京中传言般病弱不堪,万事不理。”
谢宁心底一沉,寒意从骨子里渗出来,令她一下子就没了辩解的能力。只因她心知肚明,裴叔所言,确有一番道理。
过往相处时的片段不自觉地浮现在眼前。京郊初遇,如意坊初识,那时她还不知晓秦峰天潢贵胄的身份,随后便是他开府那日的邀请,谢宁持帖赴宴,却因高依妍的缘故同轩王秦曦大打出手,没过多久,她便从无痕口中听到秦峰被设计剿匪一事。
她想到秦峰研习兵书时的认真,却也想到他想法设法,在圣旨降下之前,暗中将三百新兵带到天林坊,想到他购置马匹时的大手笔,还有他传闻不通,却实则精湛的马术。
若这剿匪一事,是他将计就计呢?若是秦曦的设计,正合他心意呢?
被裴星海一句话点明,谢宁不免对秦峰心生怀疑。一个个的疑问接连从脑海中浮现出来,她无从解答,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却触到掌心溢出的一层层冷汗。
心像突然空了一块,她却不知自己失落的原因。
是因为觉得秦峰心机深沉吗?可有轩王在侧虎视眈眈,紧紧相逼,他若为自保,暗中布局,也属常理,并不是什么出人意料之举,不值得她这般反应。更何况秦峰为人向来磊落,她又怎会将心机深沉与他联系在一起?
是因为将自己牵扯其中吗?可细细想来,从头到尾,连累旁人的那个人都是她啊。若非她点出如意坊出千使诈,秦峰兄弟俩或许只是破财,却不会受人胁迫,更不会因此被秦曦记恨。若非她莽撞地在王府里对轩王出手,秦峰也不会为了护她,而与秦曦他争锋相对。至于训兵一事,表面上看,是秦峰有求于她。可谢宁心中清楚,两人之间还有一桩约定好的交易,更何况,能够一展所长,助他剿匪,谢宁也是求之不得。
是因为觉得他有所隐瞒,并不真诚吗?可这是秦峰自己的事情,何必要告诉她这个不相干的人呢?况且是她不曾察觉,从未相问,又何来‘隐瞒’一说。
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心思千回百转间,谢宁只是放任自己的思绪飘远,一点一点延伸至记忆的深处,像是无助的溺水者,试图反复地勾起那一棵至关重要的水草。
淡淡的酸涩自心底蔓延,一路溢至喉间。马车内已然静默许久,察觉到裴星海眼带询问之色的目光,她却忽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
她不觉秦峰心机深沉,不觉他连累自己,也不觉他的不曾告知有错。令她情绪低落的,原来竟是她自己对秦峰的疏忽和不了解。
相识数月,两人从一开始的萍水相逢,渐渐转变为知心好友,曾患难与共,也曾相互倾吐过心事。近距离的接触之后,她不是不知秦峰心中那一份抱负,不是未曾发现坊间传闻的不实之处,却从未想到过他究竟想要实现什么样的抱负,从未追问过他偷天换日的手段、精湛出色的马术究竟从何而来。
亏她还自诩关心于秦峰,以为自己是他的知交。这天底下哪有她这般的知交,连身边好友的事情都这般不上心。
谢宁眼中闪过自嘲,从一旁的几上取了倒好的茶水,手握着的茶盏放在嘴边,以一种饮酒的姿态,一仰头便一饮而尽,像是要将喉间的酸涩和心中的自责一同咽下。
坐在她对面的裴星海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稍显急切地出声道:“你这丫头,裴叔方才所言,不过只是一句猜测,真假尚未有定论,哪里值得你这般不痛快?”
谢宁默默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出声解释。旁观者清,裴星海或许只是一句不经意的猜测,谢宁却是身在局中,经由此言点拨,已是有所了悟。
同样都是已经封王的皇子,就算秦峰体弱多病,生母早逝,不得看重,可秦曦既已不怀好意地设计谋害,他若是不欲前往燕地,也大可借病推托,又何必不推不让地领下这件差事呢?
心知秦峰定然是有所准备,不论如何,他既可安然无恙,谢宁又何必再多虑呢?
思及此,谢宁只觉眼前一片豁然,她抬起头,对上裴星海关怀的眼神,嘴角勾出一抹笑意,斟来一杯清茶,递到他手旁,面上尽是轻松神色,语气也明快起来,“裴叔勿要担心,我并未多想,也不会因这一件小事,便心中不快。”
“呵呵,”短暂的沉默后,马车里便传来裴星海的笑声,只见他乐过后,便低头拿起茶盏,随即很是宽慰地看了谢宁一眼,喝了两口茶水,才缓声道:“如此便好。你放心,我这几日虽不必前往兵部,却也可拜托相熟之人,替我留心从燕地传来的奏报。如若有了消息,我便立刻派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