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朱府。韩院。身心俱疲的朱梓陌轻轻推开房门,然后轻轻关上、落栓。因此时已是半夜,屋内一片漆黑,朱梓陌却懒得再去点灯,只径直脱了身上的蓝色粗布长儒衫随手扔在地上便抹黑往放置于右侧内室的雕花大床走去。走到床边,朱梓陌刚在床沿坐下忽觉床上有人,条件反射之下朱梓陌右手一弯,他手中赫然多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不知朱梓陌是如何动作的,只眨眼的功夫那把匕首已经抵在了躺在他床上的人的脖子上,其动作之快不禁令人咂舌。“谁?”朱梓陌低声喝问,其周身散发的冷冽寒意,竟比这清冷寂静的夜晚还要令人心中生寒。漆黑的房中,回答朱梓陌的是一片静谧,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半天不见回应,朱梓陌奇怪地凑近了几分,借着窗外射进屋内的淡薄月华和本身异于常人的目力,朱梓陌看见躺在他床上的是一名姿容绝顶的年轻女子。此时那名女子正沉沉睡着,呼吸浅薄,对于朱梓陌将匕首抵在她脖子上的行径毫无所觉。盯着那张沉睡的容颜看了片刻,朱梓陌这才忆起这是他在外出办事回朱府的路上顺手救回的那名女子,亦是他吩咐林知吾将她送到他的卧房里的。绉大夫想必已经来看过了吧!脸色比白日里红润了些许,呼吸虽依旧浅薄,却不再是若有似无了。知吾也算是上心的,连她身上沾着的草屑都清理了。看着沉睡中的冷晴,朱梓陌兀自想着,同时将抵着冷晴脖子的匕首收了起来。“咳咳!”一直闭目沉睡的冷晴忽然低咳两声,随后则轻声呢喃着:“蒙蒙……蒙蒙……”朱梓陌虽听清了那两个字,却不知冷晴在呢喃些什么,只是越发看着眼前之人的睡颜,朱梓陌的思绪越发飘摇……夜色下的树林,那些树木张牙舞爪得有些可怖,但此刻真正让人觉得可怖的,却是在林中那片空地上静静相拥着的两人!!那个容貌俊美、玉冠束发、一身锦缎华服的男子单膝着地,他怀中拥着一名衣裙简单梳着少女髻、髻上簪着两朵白色珠花的女子。本是唯美如诗的画面,却因那女子心口处深深地插了一把匕首而变得可怖、诡异。尚露在外的一小截匕刃虽沾了零星血迹,却依旧寒光闪闪。那女子天蓝色的上衫连同与她相拥的男子那月白色锦缎华服已被殷红的血液浸染,看起来着实诡异非常。“子衍,我好累,好想睡!”那个面容娇丽,脸色苍白,身着简单衣裙的女子蜷在衣着华贵的朱梓陌怀里低声说着。女子的眼皮渐渐合上又被她自己强行睁开,然后又合上又睁开,如此循环往复。每一次合上再睁开,女子眼中的光华便黯淡一分。朱梓陌紧紧拥着怀中身体逐渐冰冷的女子,强忍着眼中酸涩,尽力笑着对躺在他怀中的女子柔声说着:“累了就睡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好……”那女子一个好字尚未说完,脑袋忽地往朱梓陌怀里一靠,永远地睡了下去。朱梓陌忍了许久的泪终究还是滴落下来,一滴又一滴,悉数滴落在他怀中女子那苍白得毫无血色的面颊上,然后沿着女子的面颊滑落至其衣襟中消失不见。那夜,除了无声哀泣,朱梓陌什么也没有做,没有像别人失去心爱之人一样哭天喊地,更没有撕心裂肺的嚎啕,安静的有些异常。在朱梓陌的心底,成筱,他深爱的女子,只是睡着了。四年前,朱梓陌刚及弱冠之年,也是在这样一个清冷幽静的夜晚,他深爱了两年的女子在他怀中永远沉睡,那面容的苍白、沉静,足让见者心碎。哪怕时间已过去了如此之久,如今不经意间忆起,朱梓陌依旧觉得心口处有些隐隐作痛,那是朱梓陌此生都无法愈合的伤痕。冷晴与成筱,她们的相貌只有三分相似,但那濒临死亡的睡颜却有十分相似,以至于在回朱府的路上看见躺在官道旁的草丛里奄奄一息的冷晴时,朱梓陌才会毫不犹豫地将冷晴带回了朱府,只因朱梓陌心底那个一直沉睡的人儿。看着冷晴,朱梓陌仿佛看见了那个已从他生命中消失长达四年之久的人儿。“筱儿,这算是你对我的安慰吗?如今……你可还好?”有些近乎痴迷地望着冷晴的睡颜,朱梓陌此般呢喃。“咚咚咚!咚咚咚!”几声轻微的叩门声在这寂静的卧房中回响。被这叩门声打扰,朱梓陌收回思绪,随即皱眉:深更半夜的,谁敢来敲他的房门?就算是庶出,他这个朱府二少爷的身份也是摆在那里的。更何况这韩院,可不是谁都能自由出入的!仿佛是为了解答朱梓陌的疑惑,林知吾低沉清冷的声音至房门外传进:“爷,您回来了吗?知吾给那位姑娘端药来了。”药?朱梓陌有一瞬间的茫然,随即便想起此时躺在他床上身受重伤的冷晴,遂起身走到外室门边,开门。门外,漆黑的夜色下,一身深蓝色裋褐服的林知吾恭敬地站在门前,双手端着一个深棕色圆木托盘,其上放着一碗黑乎乎的尚在冒热气的药汁。“爷,绉大夫叮嘱这碗药要用文火慢熬两个时辰才能熬出药性。”不待朱梓陌问药怎么这个时辰才送来,林知吾便已自觉地解释了。闻言,朱梓陌也未多说什么,单手接过林知吾手中的托盘后便将房门关上了,丝毫没有让林知吾进到房中的意思。转身,走到屋中的茶桌前,将托盘放在茶桌上,拿起茶桌上放着的火折子点燃了烛台上剩了半截的蜡烛,朱梓陌便端起托盘里的药碗走向右侧内室。走到床边坐下,朱梓陌舀了一勺药汁,先放在自个唇边吹了吹,确定不会烫口后才小心翼翼地递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