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曾细细问过钱嬷嬷,对比了一下,大致估算出目前成国公府中还认识钱嬷嬷的人应该不是很多,钱嬷嬷自己也说她外形变化挺大的,而且她已离开国公府二十几年,就算她曾经在成国公府住过几年,只怕乍一相见,那些人也未必就能一下子认出她来。
锦绣说道:“没关系,你每见一个认识的,都可以上前去打招呼,与她谈话,直到她认出你来为止!”
马车到得国公府,下车站在这个依然无比豪华富丽的大宅院里,想起自己当年在这座府宅里经历过的点点滴滴,钱嬷嬷禁不住感慨万千,心酸痛楚,一阵头晕目眩手脚发软,两个小丫环左右扶着她,犹如做梦一般,跟在锦绣身后慢慢行走。
快到延安堂时,锦绣让丫环扶着钱嬷嬷走进路边一个小亭子里,她自己也陪着钱嬷嬷坐下歇息,一边问东问西,找些当年的话题谈论,钱嬷嬷逐渐放松下来,不再那么紧张了,这才起身,继续往延安堂而去。
给金氏送东西,自然不能少了罗老夫人一份礼物,锦绣这次给老太太准备的是上等燕窝和一盒南昭国进贡的冬虫夏草,皇后给南宫照的,南宫照很大方地分了一半赏赐罗真,罗真和锦绣有葫芦洞天,这些凡品自然不放在眼里,都留着送人。
罗老夫人未必就真的缺少这些补品,但是皇宫里出来的,好大荣耀啊,所以罗老夫人这礼收得很高兴,夸赞了罗真几句,倒是半句也不提锦绣,在她眼里,这些东西是她孙子挣来的,原该孝敬长辈,并不关锦绣什么事儿。
锦绣早知这老太婆禀性,也无所谓了,尽管不亲近也没有疼爱,但这就是罗真的亲祖母,这辈子都不能够假装是互不相识的陌生人,再无奈再憋屈也得凑合着,在老太婆身边呆够一定时间才可以离开。
因金氏卧病,马氏连日都去春晖侍疾,郑氏在议事厅处理些事务未归,就只有郑六小姐一个人陪着罗老夫人,一老一小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平时热热闹闹的延安堂显得有些冷清,罗老夫人都快要打瞌睡了,看见罗娇和罗姝、锦绣先后进来,这才精神了些,离用午饭还差一个时辰,郑六小姐提议抹几圈叶子牌,罗老夫人连声同意,说好些天没人陪她打牌,都手生了呢。
郑六小姐要替罗老夫人观牌,锦绣便被拉上牌桌,罗姝倒是还知道惦记她的娘,对锦绣说道:
“三弟妹既要打牌,那东西如何办?不如交给我,我让人送过去吧?”
锦绣笑说不用,转头去吩咐香枝:“我这里陪老太太抹两圈叶子牌解解闷,就不能过去了。你和蒋燕陪同钱嬷嬷走一趟,将东西送到三太太院子里,记着代我请个安,问一问三太太可是好些了?”
香枝道声是,领命出去。
坐在罗老夫人身后的郑六小姐不着痕迹地瞧看锦绣一眼,又悄然垂下眼眸,十分认真地替罗老夫人观牌,心湖里却没来由地泛起一层微波:不得不承认,她其实是羡慕冯锦绣的,可以这般对待金氏,而根本不会有半点心理压力!
不像自己,作为金氏亲生儿子的未来妻子,却三番两次被她不留情面地拒之门外,虽早有心理准备,可是那种滋味,还真是不好受啊!
钱嬷嬷在香枝、蒋燕以及另外四个仆妇丫环陪同下,带着礼物往金氏居住的春晖院走去。
方才在老太太的延安堂,钱嬷嬷见到了两位旧识,黄嬷嬷和容嬷嬷,这两人当年都在罗老太太跟前听使,二十多年过去了,如今黄嬷嬷仍在替老太太跑腿传话,容嬷嬷则成了看守院门的。
这两人倒是不用太费劲就认出了钱嬷嬷,而钱嬷嬷与她们寒喧一番,说了小半天话,原先的不安和畏惧没有了,反之对金氏的恨怒更增一层:金氏明明是将她们这些二房的旧仆摧残得不成人形再逐一发卖掉,却故意制造假像巧言惑众,让成国公府误以为她好心为二太太安置旧仆,按照旧仆们的心意将人全部送回了钱府!
害死了二太太又将她所有奴仆清除殆尽,令得二房不剩一人空置多年,金氏的恶毒昭然若揭,可她却依然活得逍遥自在,享尽荣华富贵,实在是天理难容!
钱嬷嬷恨得浑身颤抖,想起少夫人的话:多行不义必自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她会受到惩罚的!
可是这个惩罚,如果光是等着老天爷来,那要等到几时?
钱嬷嬷听香枝说要她去一趟春晖院,便明白了少夫人的用意,她顿然勇气倍增,脚步疾快,恨不得立马就走到春晖院,最好能和金氏面对面,让她看一看:当年被她残害的人,如今又好好地活回来了!
春晖院上房,金锁和金瓶正合力将金氏扶起靠坐在大迎枕上,夏妈妈亲自从煎药丫头手上接过药碗,用银匙轻轻搅拌几下,送到金氏面前,说道:“太太该吃药了,让老奴来喂太太吧?”
金氏还没答话,却见彭妈妈慌慌张张跑进来,嘴里一迭连声嚷着:“太、太太啊,不、不得了了!”
金锁、金瓶一个皱眉,一个瞪眼,都很不屑彭妈妈这咋咋呼呼的毛躁性子。
夏妈妈也回头骂了一句:“太太正喝药呢,没事瞎闹啥呢?快滚出去,你这老不修!”
彭妈妈抹了把额上的虚汗,惨白着脸说道:“我可没瞎闹!我瞧见了、瞧见了……一个人!”
金氏张嘴含了一口夏妈妈喂过来的药汤,咽下,用手中锦帕按一按唇角,慢悠悠问道:
“瞧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