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幕遮撑着一股气越走越快,渐渐开始跑起来,跑过后院,跑出前门,她一径跑出几里才缓缓停步,慢慢地调试着呼吸。
就这样出来了?真是白白隐忍了这么多年。
苏幕遮叹了口气,茫然地看了看周围,这到底是算离家出走还是被扫地出门啊?
阿姨不喜欢我。
对于这一点,苏幕遮是心知肚明,从小到大,苏万儿虽然很少打骂过她,可也几乎从没给过她什么温情,一年到头说的好话屈指可数,或是漠不关心,或是冷眼旁观别人在言语间挤兑她。
以往那些日子,苏幕遮都过来了。小时候还会哭一哭,后来因为要自力更生的谋吃谋穿,也就顾不得哭了。
再后来,苏幕遮读熟了娘亲留下的手札,自忖对于药物有了些见地,开心的认为自己有用了,再不是吃闲饭的了。她兴冲冲地去找苏万儿,拉着她讲了一堆药理药性。
她一辈子也忘不了苏万儿当时的眼神。
如果不是平山叔,苏幕遮没有机会也没有资格去药园帮忙,更不可能接触到圣灵芝,接触到笑笑散。
也就不会提出从圣灵芝上剥离幼株,离母体培养的想法。
笑笑帮就不会年入千金。
这么就出来了……春草她们怎么办?种了圣灵芝的盆景还没有拿。邓叔叔回来后不知道会不会被阿姨抓住泄愤……
就这么出来了,解瘾症的圣灵芝还要不要培育,笑笑帮的危难还用不用挂心。
最重要的是,再也无法从阿姨口中打探娘的过去了,难道就一直带着“神仙水是苏千做的”的认知一直到老到死吗!
“啊!”
长街之上,一个少女突地抱住头,蹲身尖叫,叫声凛冽又凄厉,叫着叫着忽地没了声息,就那么不声不响地蹲在那里。
路过的路人被唬的吓了一跳。纷纷停步去看,有胆子大些的嚷道:“吓死个人了,那女娃是不是撞了什么祟恶了,鬼月可刚刚才过去。”
“听说小青山玄青观的道长就在前面那条街给新店铺卜占吉凶呢。要不请他过来看看?”
“不懂别乱说,那道长是专门帮人看风水,测吉凶的,不管抓鬼跳大神,那得去找和尚。”
“我也听说了。玄青观的道士铁口直断,断人吉凶一说一个准儿,嘿嘿,我还想去那家店凑个热闹,看能不能请那位大师为我算一卦,看我今年还有没有财运。”
路人的话语时断时续,话题已从“那女子好像撞鬼了”转到“相士说我四十岁前有官命”上面了,聊得正自兴起,就见那原本抱头蹲身的少女噌地一声站起来,扑到那几人身边问道:“你说的那家店。在哪里?”
…………
菡萏巷。
一名身着道袍,头戴道冠的道人手捧罗盘,在一家尚未开业的店铺里四下逡巡着,身后亦步亦趋地跟了个小道童。这二人身旁还有个掌柜打扮的人,不住地陪着小心,神色间有些按捺不住,可又强忍住没打搅那道人推算。
店外面围了一些人,好奇地向内张望着,彼此间窃窃私语,不住有赞叹之声冒出。
“道长真是神乎其技啊。这店竟能请到乌青子道长,面子真大。”
“嘘,小点声。也不睁眼看看这是谁家的店面?”
“谁的?谁的?店里什么东西都没摆,连个匾都盖了块绸子。我哪儿知道这是谁家的店。”
“哎呀!还用看匾吗?没看见那窗格门框上雕刻着白兔捣药呢,还问!”
“呦,是刘家的店。刘家又要开一间药铺了?”那人说着说着,声音低了下来,“看这么多家药铺,能赚着钱吗?”
屋外的说话声不断。屋内的道士却大有不动如山的架势。
围观的民众多多少少都和僧尼道这类人群接触过,这些人都自诩可通神,当然通的是不同的神。就因为常年和漫天神佛打交道,所以这些人看着甚是与众不同。
如何判断出一位僧人或道人的成色?说法众说纷纭。
有人说,会引经据典的才高明,在他眼中,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一粒米养百样人。
也有人说,惜字如金的才高强,不论所问所求,只说只字片语,剩下的需要你自行去参悟,没有慧根的只能一头雾水。
还有人说,功力高深之人不说不动,只要往那里一站,就自有一股光华。
便如同这位乌青子道长,此刻站在店铺堂中,仰首滞望,不知在看些什么。
这幅神情落在身旁掌柜眼中是大不妙啊,不管是好是歹,总得有个结论吧。可他猜想这就是这位乌青子道长堪舆的特点,只需发一言就能一言中的。
“你这家店……衰啊。”
掌柜的听了这话,眼睛瞪得溜溜圆,哭丧着脸说道:“道爷,道爷,您不能这样,这店址可是我们老管家亲自送去您观里,算过吉凶的,明明说是大吉大利,会赚的钵满盆满的,怎么还没开张就变衰了?”
他边说边扯着脖子向外张望,心里嘀咕着,道爷这话没被外人听见吧,听见了可怎么做生意啊。
乌青子也是一脸疑惑,看看手中罗盘,又用心掐算一番,宣布结论不变。他熟知风水一道,看风水即能推断人的吉凶祸福,寿夭穷通。这店址确实送到过观里,看了也确实是好。可怎么刚把旧店主留下的东西请走,整个风水就变了呢。
“老道也有些糊涂,”乌青子边说边揪他颌下的几根须子,适才萦绕在身周围的光华霎时间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