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真是“状王”?怎么说话结结巴巴的?是不是呛着了?
苏幕遮瞄了丁湘一眼,坐到顾大嫂身畔,帮她捋背顺气,嘴里不住劝道:“姐姐,这事最怕就是一辈子不知道,一直浑浑噩噩被蒙在鼓里,好在天网恢恢,现下知道了,我们好好筹谋,必让你故去的丈夫得到安息。”
“筹谋……”
顾大嫂努力睁着被泪水糊住的眼睛,失神地重复一句后,再说不出话来。
她这幅模样看得苏幕遮心中一软,差点觉得今日就这样算了,明日再说吧。可想到这件事也拖了快十天了,要不是对方因为这个内情而迟迟没有动手,顾姐姐恐怕被吃得渣子都没有了。
时不等人,不能再耽搁了。
丁湘明显和苏幕遮想法一致,纵然面带怜惜,但还是接着说道:“我这就起草状纸,明一早上堂,状告吴天行阴夺家产,迫害你孤儿寡母。”
“可,可我们还没找到证据呢?这样告能行?”顾大嫂现下虽然脑中一团乱麻,但先前说过的话没有这么快忘记的,只一瞬的功夫,她狠狠咬紧牙关,“与其要告吴老二,不如告……那班匪徒,受人指使,害我大郎性命。”
“那班匪徒在荆州地界,现下都不知道被抓还是被关,你又能怎么告呢?”丁湘毫不留情地戳破了顾大嫂的希望。
顾大嫂骨子里的倔强被激发,越说越是激动:“那我就去荆州告,他们不理我就回来去刑部告,实在不行……”
“实在不行,告御状是吗?”丁湘冷冷地打断了她的话,“最麻烦的就是你们这帮不懂乾律的,动不动就吆喝着民告官,告御状,一个个都是戏看多了,书听多了,”他越说声音越大,“这是闹着玩的吗?民告官,那要先滚钉板的,保不保得住命都两说呢!”
“我不怕,”顾大嫂傲然昂头,“我什么都不怕,我豁出命不要,只要能为大郎报仇雪恨……”
顾大嫂的搏命之言没有引发丁湘的丝毫动容,他毫不留情地说道:“就怕还没怎么样呢,一顿杀威棍下来,小命都没了。”
丁湘眯了眯眼睛,阴沉沉地续说道:“到时倒也可以省心了,吴天行他们白白落下你这间食肆,至于你女儿,就算不流落街头,寄人篱下总跑不了吧。要看别人的脸色才能有饭吃,这日子可不好过啊。她今年多大?六岁?七岁?未来十多年,命途多舛,能不能平安长大,绝对要看造化了。”
苏幕遮在旁静静听着,见他说到“寄人篱下”这几个字时打量自己的眼神时,毫不为忤地露出一丝笑意,听他说着心心“命途多舛”时,也没有半分插嘴的意思。
她不介意丁湘以恶意揣度自己,以恶语抹黑自己,刚才摆了他一道,他应该醒过味儿来了,肯恶言相向还说明这人不是个阴狠之人呢,几句难听话,无所谓。
更何况,顾姐姐现下怒火上头,想问题不顾后果,正需要这种不留情面的话以毒攻毒。
待顾姐姐冷静下来,她会继续帮她想办法,林若枫那边既然掌握了这个内幕,也会善加利用的。现下的情势是:吴老二那边知道些内幕,顾姐姐这边只知道有内幕却不知道是什么内幕,而吴老二那边不知道顾姐姐知道有内幕,更谈不上知道顾姐姐并不知道是什么内幕……
这几重知道不知道的关系利用好了,这官司有得打呢。
丁湘见她不急不怒,只目露思索之意,显然是个沉得住气的,当下心中的不满淡了两分:卑鄙就卑鄙吧,做个卑鄙的讼师,总比一派天真被人唬弄前。
想到这里转而又是一喜,自忖自己又从苏幕遮身上发觉出一个讼师应有的品质。他当下暗忖道:况且公堂之上,就这种讼师最是讨人厌了,不声不响地站在那儿,不管你说什么都这么不急不缓地带着笑模样,拳头打在棉花上,最是让人懈劲儿了。唉,怎么办啊,越来越想把她拉进我们“官司就得打”讼师行会了。
“心心……”
女儿可以说是顾大嫂现下唯一的软肋了,听了丁湘冷漠的话语,她心间的热血不由凉了三分,如果自己有个三长两短,心心可怎么办……
“娘不怕,我也不怕,”心心红着眼眶,用尽全力大声道,“我也要替爹爹报仇,我也可以豁出命不要!”
如果说顾大嫂适才只是担心放不下女儿,听了心心这话后再撑不住,一把搂住女儿大哭起来。
等母女二人的泪水差不多流干时,丁湘才像是耐不住她们哭闹一般,不情不愿地说道:“你要是真有那种豁出去的心,我倒是可以给你出个主意,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冒冒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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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坐在台阶上,倚着身后的门板打瞌睡,刚刚吃完午饭,正是一天中最困乏的时辰。再加上秋日的阳光暖融融地,照在人身上让人不知不觉的有了困意。
这少年一身青衣,头戴小帽,腰间别了根马鞭,做伙计打扮,年纪不大,身形瘦弱。
他的脑袋耷拉着,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眼看要扎到地上去了,身后的门突然打开了,他一时错了劲儿,一个倒仰躺进门里。
“哎呦!”
小伙计叫了声疼,睁眼正对上掌柜的凶巴巴地目光,赶忙一骨碌爬起来,摸着脑袋赔笑道:“掌,掌柜的……”
“睡睡睡!大白天的就知道打瞌睡!我雇你回来就是看你睡觉的吗?”掌柜的气得直喘,骂没两声又咳嗽起来。
“您,您别生气,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