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京天下居中,自乾朝太祖时期,定为国都,迄今已有几十年的时间。
苏幕遮一行人坐着翠幄青绸的驴车行至雍京郭城正门,永安门,在官道上排队等着入城。这一路上,苏幕遮早就嫌坐在车里憋闷,此时已经到了地方,她再坐不住,自顾自跳下车,立于车旁活动手脚。
抬眼去望城门,便觉一股压迫之感向她兜头袭来,不由得盛赞一声:“好大!”
车内的东方毅听此接道:“雍京郭城有七门,个个都这么大。”
苏幕遮侧目望去,见他唇边的笑意尚未退去。她知道东方毅这话是在打趣她的遣词用字,但她回想起他面对蜀州城门时的淡定,觉得他此刻有凑趣的心情,还是因为回到了他熟悉的地方。
不知道自己何年何月才能回到家乡。
入京的人从来都不少,但今日的队伍排的有些长了。苏幕遮等的有些百无聊赖,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东方毅闲聊。
其实她更想和书虫闲聊的,但是对方的沉默寡言与日俱增。她严重怀疑,对方是不是偷偷数着每日说了几句话,然后争取一天说的比一天少。
“这是淮河吧?那边的又是什么山?”苏幕遮目力范围内,依稀可见远方连绵的青山,对于背山临水的雍京,只知临何水不知背何山,实在觉得有些缺失,故而有此一问。
雍京的情况对于东方毅而言,如同他的掌纹般熟悉,他不用探头车外便知道她问的什么:“那是小青山,与位于青州的“大青山”同被誉为洞天福地。”
“洞天福地啊……”苏幕遮沉吟着说道,“能被如此赞誉,想是有什么传说典故,风景名胜吧。”
“倒是有个道观……”东方毅随口说道,“不过冷清日久,不值一提。”
道观?
苏幕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恢复了笑眯眯的表情:“你家住的远不远?”
东方毅抬了抬手臂,指向前方:“在北城。”
苏幕遮望了一眼朝南开的大门,心道:还要再走大半个城。
她突然想到一事,压低声音问道:“你作为将军府的大公子不是应该算是特权阶级吗?还用排队吗?”
东方毅一脸的匪夷所思:“我当然需要排队了。”
苏幕遮皱了皱鼻子:“我在书上读过,像你们这种官宦人家都是欺行霸市,抢男霸女的。”
东方毅呼出一口浊气,暗下决心:以后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读一读她口中提过的书,写的都是什么和什么。但他腹诽归腹诽,口里淡淡说道:“那也得排队啊。”
又等了好一阵子,终于轮到了他们。城门官没有过多刁难,他们就这样顺顺当当的入了城。
郭城内是平民百姓居住之地,也是商业交易之地,辟十条纵街,十二条横街,街上铺着大块大块的青石板,比起夯土路面干净许多,也好走不少。
在东方毅的指路下,他们向北城方向行驶。走了不知几许远,终而到抵他家府邸所在的长街之上。
镇南将军府座落在雍京北城,离皇城的主干道朱雀路还有着一段距离。北城住的都是达官贵人,所以显得比较安静。冷冷清清的一条街上,隔着十余丈就有一座府门。每座府门外都安静地蹲着一对石狮子。
书虫赶着车在这街上越走越深,苏幕遮望了望四周,觉得也没什么街景人物好看,只好去数有几头狮子,在数了十几头后,东方毅发话道:“到了。”
日已偏西,夕阳的余晖直映出这高门大院的门匾,但见其上五个大字:镇南将军府。
好在没有什么黑幔白纱之类的居丧之饰。
苏幕遮松了半口气,至少将军还活着。
在东方毅的指示下书虫将骡车绕到侧墙角门处,见门外几个指手画脚之人,正坐在大凳上谈天说地。看见骡车驶入他们的视线,纷纷上下打量,问说是哪里来的。
苏幕遮跳下车,回身撩起车帘子,对东方毅说道:“到家了,大公子。”
车帘掀起,东方毅矮身出了车厢,那些人见了,齐刷刷的站起身,其中一个有了些年纪的抢先招呼道:“大少爷回来了?”
东方毅微一颔首权作招呼,简而言道:“开门。”后带着书虫和苏幕遮二人往门里走去,里面的下人们迎了出来,好奇地去看少爷带回的客人,但无一人多嘴多舌,皆敛声静气的各司其职。
三人没走多远,便有一人自斜刺穿出,说话间带了三分咋呼:“大少爷!您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说往府里递个消息,也好让我们去城外迎迎您。”
苏幕遮从这吵嚷的言语里听出了殷勤的关心,定睛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纡尊降贵前往苏府“传话”的孙老头。她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孙老头目光一转已瞧见了她,手指头一扬险些杵到她的眼睛:“你,你这丫头怎么也来了。”
苏幕遮笑了笑没回答,在她看来,孙老头摆起架子来还是这么活力四射,说明将军的情况很是乐观啊。
幸亏阿姨专程赶来,为他拔毒续命,才能让他多活些时候。
东方毅似乎和她一样的想法,话中不见紧张之意:“孙老,父亲他怎么样了?”
孙老头意犹未尽的瞪了苏幕遮一眼,目光挪回到东方身上时已变得柔和又喜庆了:“大少爷,老爷没事了。”
“什么?”
书虫和苏幕遮异口同声地惊问,心中皆涌起层层的不解。苏幕遮脱口而出直问东方毅道:“怎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