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宗业等郑升离去,才凑到长孙顺德身前低声跟他禀报,“侍郎,孙伏加正在核对去年和今年,上呈御前的奏疏的出入录记。
有那么几份都是下官替侍郎签下的,从进入门下,到送呈上去,压的时日太长,对不上啊,尤其是他还问起了前些时长孙无忌的上书。
我记得是在门下延了三日才送上去,下官也无能为力,您知道的,送到太极殿的奏疏都要有起居郎和值守宦官的签押……
虽然不算什么大事……”
说到这里,他看到长孙顺德已是脸色大变,当即就住了口。
在他看来,每日里送到门下省的奏章数都数不过来,有很大一部分当即就被散骑常侍们给驳回了,因为各种原因发回各处重审,是到不了御前的。
还有一大部分,只是陈述性质的文章,一般都是表功的,送到太极殿,有门下省的批注,皇帝也不会仔细阅览,大致看一看,没毛病就盖章。
另外谏疏要仔细些,大放厥词的那些一般到不了门下,只要送到门下省,那就得门下的官员们掂量一番,大致上都能送到太极殿给皇帝御览。
谏正阙失的文章,不管皇帝乐意不乐意,都要看一看,只有那些昏聩的君王,身边围满谄媚之徒,才听不得这些。
至于那些关于国策的奏章,其实才是门下省着重审议的重点。
流程就是这个模样,门下省的官员们辅左在君王身边,职能上和后来的秘书差不多,外臣得罪不起,可你要说他们真能做出多少贡献,却也无从谈起。
像封德彝那般,时不时的能献上国策的内相,绝对是不多见的,长孙顺德都在门下待了快七年了,也没见他在国事上有何建树。
李破对他不满,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出在他才能不足上面,名门出身的他占的便宜太多,才干上却只平平,身居高位之下,日久便摇摇晃晃了起来。
…………
这个时候听吕宗业说完,长孙顺德真想一脚踢死这厮。
在孙伏加面前走了一圈,竟然还不知道人家剑指何方,说什么不算大事,那什么才是大事来的?
长孙无忌是大理寺卿,他按照流程正式呈送上来的奏章,不管重要不重要,略微在门下省过一下,便要快速传至御前。
这个是没什么商量的,三品官员的奏疏是拦不住的,事小的话,人家根本不会写奏章呈上来。
隐秘之事,人家直接入宫见驾,也不用这么操作,只要正式呈文,就说明很重要,必须走正规的程序。
这不是长孙无忌一个有此类待遇,而是重臣们皆是如此。
而擅自压下朝臣重臣的奏章,拖延不报,往小了说是玩忽职守,往大了说,就要问你一句,是不是要蒙蔽圣听?
此乃门下省官员之大忌,长孙顺德愤怒的是,吕宗业这厮在门下省任职也有两年了,平时看着挺机灵个人,却是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长孙顺德咬了咬牙,“你都跟孙伏加说了什么,他又问了你什么,给我详细道来,不得有半句遗漏。”
说着说着,语气中已带出了森然之意。
吕宗业心惊肉跳,赶紧把孙伏加叫他过去的情景都说了一遍,还说孙大夫好说话的很,没有为难于他的意思,问完了还跟他说,不必多心,范侍中新掌门下,查的仔细些,大家也好说话云云。
长孙顺德不管这些,只是紧着追问道:“你没跟他说本官时常会带上奏疏出去吧?”
吕宗业大惊,连连摇头道:“侍郎放心,俺怎么会胡乱说话?经侍郎过目的奏章,下官都妥当归置,但奏章进出门下的时日实在改不得……”
长孙顺德烦躁的拍打了一下桌桉,“什么改不改的,那是你应该说的话吗?好了,出去吧,切记,管好你的嘴巴。
如今门下是什么情形你们应该清楚,只有谨言慎行,才不会惹麻烦出来,有什么便先派人禀报于我,晓得吗?”
吕宗业离开之后,长孙顺德又在衙堂内熘达了起来,这个习惯估计是在模彷皇帝,以前他遇事可不会如此。
长孙顺德此时已经知道,有了坏事的苗头。
压下长孙无忌的奏章只是其中一件,仔细查的话,还有几件类似的事情呢,最重要的是他还时常带奏章出宫,这也是重罪之一。
没人详查自然不怕,就算他不是掌管门下省的侍中,也是门下侍郎,足以掩盖住的……可禁不住查啊。
各类奏章到了门下,只要隔夜都要归类入册,他给带了出去,就算做的隐秘,可上上下下那么多的人,没准就有谁看在了眼里。
而且吕宗业这些心腹也不一定那么可靠……
除了这些,还有其他官司呢,前两年往门下省荐了不少人,要是一个个严查下去,当时他收下的那些东西……
长孙顺德后悔了,也怕了,手掌止不住的颤抖,自己做下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中转悠了起来。
…………
而与此同时,在太极殿上,李破跟三位宰相说的可不是他长孙顺德如何如何,适逢年底,该做今年的总结了。
其实各省从秋收结束,入冬开始就已经在做这些,这是每年的惯例,只不过今年的事情多了一些罢了。
话题从开始时的战事转到岁入,漕运等事上来,几位宰相说起各自的一摊事,都很乐观的样子。
萧禹的中书省近来比较清闲,该做的事情在前两年做的都差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