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眼前卢公子已经换好了新裳,云灰色锦衣长衫,一身优雅闲适,如何也想象不到,他才经历过一场生死博弈。
清淡好闻的香气,褪去了满身血腥。
抓紧时间,将客房的床铺被巾都换成蒸煮过的,用烧酒将手术区域仔细消毒,随口道,“还需要卢公子找一名手脚利落的家仆过来帮忙。”
陆蘅目光随着她的动作,十分专注的看着,她的每一个动作看起来都井然有序,有条不紊,带着极是利落和沉静。
术业有专攻,在医术上面,陆蘅对薛妙妙的确很是赏识。
见他立着不动,便催促了一下,“手术事不宜迟,卢公子尽快选人过来才是。”
她平素柔软可欺的小脸上,渐渐挂上淡定沉稳的神态。
这是只有面对病人才会有的薛妙妙。
陆蘅扶了扶袖口,“此处正有人选。”
薛妙妙已经装备齐全,套上一尘不染的手术服,戴好手套,正给傅明昭下麻沸散,口罩上一汪清纯亮晶的眸子望过来,微微一挑,“此处?…你是说你?”
陆蘅扬了唇角,展开手臂,“薛大夫觉得我不能胜任么?”
并不像是玩笑。
薛妙妙心头一颤,不禁想起之前他取人性命毫不手软的场景,仍然心有余悸…
“这便定下了,薛大夫请吩咐。”陆蘅打定的注意,任何人也无法更改。
当换上手术行头之后,薛妙妙看着身旁玉树临风,却极具专业魅力的男人,那沉稳如山的气度,还真是很有外科医生的范儿。
短短几秒钟,她竟然不自主地脑补出了卢公子做手术的场面。
这样的祸水要是放在现代,必然是院草级别的!
虽然陆蘅第一次接触这些新奇大胆的实物,但薛妙妙不禁感慨,人和人的确不同,有些人生来就是上天的宠儿,譬如身边像模像样带好手套的男人。
那一双修韧有力的手,不拿手术刀真是暴殄天物…
术前准备完毕,薛妙妙在右,陆蘅在左,一高一低。
“现在起,所用的每一样器具都经过严格消毒,包括你我的手在内。”
陆蘅点点头。
手执剪刀,先将铁箭头周边区域灌洗几次,然后细致而迅速地剪去衣裳碎片。
陆蘅撕开傅明昭上身多余的衣衫,精壮的男体暴露在面前。
对于此,薛妙妙面不改色,见惯了各式各样的人体,没有丝毫不适。
“先别动,我检查一下周围血管情况。”
弓下身子,忽而眼前一亮,再抬头,陆蘅举着灯烛靠过来,“这般视野会清晰些。”
没想到他竟如此细心。
而且他是脱了手套的,这无菌观念简直不能更赞!
将细碎的木屑剔除干净,用镊子一点一星地夹出来,薛妙妙手法细致,铁箭头斜着插、入右肺叶一寸许,口刃锋利,可见当时发力甚猛。
因为拖得时间有些久,视野出血略多,组织分离不清晰,恐并发血气胸。
微微舒了口气,一边灌洗一边分离,“但不幸中的万幸,箭头并未伤及动脉,若再往胸骨侧偏离一寸,就会进入肺门,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如果穿了肺动脉,在这种条件下,只怕神仙也不敢保证能救得过来。
动作细而快,眼看已经分离清楚,陆蘅净了手,换上新手套,“下面可是该拔箭?”
薛妙妙握住半截箭头,活动度不是很好,蹙眉,“先开胸,视野清晰之后再拔,可以将创伤减少到最低。”
陆蘅沉了沉脸色,开胸他是没有做过,因为他出手皆是一击致命,开膛破肚倒是十分熟练。
不理会身旁人散发出的一丝森然,薛妙妙指挥道,“取煮沸烧酒来,浸润棉纱布擦拭此处。”
摸索了几下,确定了创口的位置,在第七、八肋骨之间。
五寸手术刀拿在眼前,陆蘅一瞬不瞬凝着她,军医治病他见过不少,但像眼前小大夫这么考究细致的,还是第一次。
这种精妙逻辑性极强的手术过程,她究竟是如何掌握的?仿佛对人体的每一个构造都了然于心。
很久以后,陆蘅问起她这个问题时,薛妙妙笑的神秘莫测,“王爷一定不知道世界上有本叫做《人体解剖学图谱》的神器~”
回到手术视野,只见她握刀稳定,形如执笔,毫不迟疑地顺着肌肉纹理横切下去。
里面暗红色的肺组织清晰地暴露出来,箭尖的位置明确无疑。
“两手分别勾住上下肋骨,往两边拉开。”
陆蘅稳了稳心思,“救人还是头一遭。”
男人的力气毕竟有天然的优势,和秋桐温柔的手法不同,陆蘅精准强悍地扒开,固定的非常稳当,双手丝毫不颤,这给薛妙妙取出箭头创造了极其有力的条件。
没有人能想到,令天下战栗的兰沧王,此时正在霍州城一家客栈里,给一个不知名的小大夫打下手。
更不会知道,他竟然甘之如饴。
当啷一声,铁箭头扔到铜盆中,外力一除去,鲜血便潺潺冒出。
迅速取来几枚血管钳,将出血最多的部位暂时夹闭。
露在眼前的肺组织,暗红色如同蜂窝状,随着呼吸起伏,因为左侧肺通气良好,生命体征问题不大。
“这个姿势,还需得坚持一会,我会尽快缝合。”薛妙妙和陆蘅交换了眼神,同时点点头。
陆蘅淡淡一个字,“好。”
因为离得极其,一个转身或者动作就会擦身而过,身量的差距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