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又随之齐齐落到右手上,等着看她接下来的新奇古怪的想法。
“有劳魏大人上前一步示范可好?”
一起办案的魏修身形利落地便走过来,魏修乃是御前带刀卫尉,眸如炬,行如风,一派武将风范。
接过薛妙妙递来的木棍,“微臣听凭安排。”
“玉骑营所操练的乃是长枪和战戟,”薛妙妙言罢微微摆手,魏修便十分配合地摆了个双手持枪的动作,那姿态甚是英武潇洒。
“如魏大人所示,以两只手要同时发力,握住枪柄,因为刀戟的重量沉,长年操练下来,双手户口和掌心处,必定会磨出厚厚的茧子。”
魏修闻言缓缓摊开双手,天子侧目一瞧,果然和薛妙妙所说一样。
“然而,经过检查,刺客的右手上有同样的厚茧,但是左手掌心却干净齐整,”又拿起尸体左手,将五指分开举起,“奇怪的是左手拇指和食指指腹上,却有着厚厚的茧子,在场大人可知这是何种兵器?”
魏修习武之人,十八般兵器,样样使过,话音刚落,他便接起话头,“微臣明白了,此正是拉弓射箭的姿态!”
这么一说,所有人便将前因后果联系在了一起,刺客行刺的手段,的确是放箭。
真相还远不止如此,肃帝看着下首那个弱冠少年一脸认真肃静的神情,眼神中渐渐有了几分嘉许的意味,一晃而过。
谢相在一旁仿佛专注聆听,不置一词。
薛妙妙遮盖好尸体的下半身,转而又走到头部,“玉骑营地处西北,地理条件特殊,气候干燥常年风沙,而地区气候便直接影响人体的皮肤状况。在玉骑营待过的士兵,露出衣衫外的皮肤皆是粗糙发黄,伴有皲裂纹理,”解开刺客的领口,拉出一段肤质细腻的脖颈,“陛下请看,此人身为男子,却肤质细腻白净,就连一丝粗糙亦没有,比寻常富贵公子更加细腻,必定身前所居的环境,是水润潮湿,应该连年有雨滋润,好比江南一带。”
谢丞相捻须看过来,“薛大人此结论下的是否有些草率?”
盖上脖子,又翻开刺客的头发,拿出取出来的细小颗粒,“此物经提刑官大人鉴定,乃是铃棉絮籽,棉铃只生长于南方水乡,中土和西北的土壤根本不能种植。”
分析细致入微,有条不紊。
提刑官慈安也不禁陈赞一句,“薛大人明察秋毫,倒是令微臣自愧不如了。”
薛妙妙始终看着肃帝的神情,不愧为天子,喜怒从不形于色,但从他微微抿住的嘴唇来看,这番话必定是听进了心里。
此时,薛妙妙脱下装备,颔首立在下面,等待着天子最后的裁决。
胜负乃在此一举。
忽然,人群中,有人再次发问,正是吏部侍郎尉迟恭,“微臣对薛大人的讲解信服,但若刺客有心伪装,之前的推论岂不都不作数?”
谢相眉心一动,这个问题提的恰是时候。
薛妙妙就等尉迟恭这一句话,“若说起伪装,那么焉知刺客身着玉骑营服装和配饰,又不是一种伪装呢?”
话音落处,沉闷阴暗的地牢里鸦雀无声。
肃帝终于缓缓起身,明黄的龙袍在暗黑中愈发显得肃然威凛,“朕看薛大人倒是很有做提刑官的资质。”
薛妙妙松了口气,掌心里早已出了层薄汗,镇定的面容下,实则心里还是蛮紧张的。
毕竟此关乎陆蘅的前途,丝毫差错不得。
坦然一笑,薛妙妙躬身道,“微臣还是更喜欢替活人治病。”
幽默而不失体面的一句话,令在场所有人对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御医,有了别样深刻的印象。
走出刑部大牢,满场喧哗散去,薛妙妙仰头望向巍峨高耸的宫殿,不过皆是婆娑琉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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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天子便下令将兰沧王迎出慎居宫,只是不知道是何缘由,又往后拖了几日,兰沧王才离开那里。
而天子一道谕旨颁入太医署,着薛妙妙官升一品,破格准许御前行走,可以出入天子寝殿乾坤宫。
在外人看来是天大的恩宠,可谓是一朝得势,但在薛妙妙的头脑里,根本没有什么主主奴奴的思想,对于能出入乾坤宫,她一点也不稀罕。
脑海里记挂的,仍然是陆蘅何时能恢复自由,以及这件事情对于他更深层的影响。
甚至会揣测,肃帝是否会借此机会,行释兵权之举?
然而之后的事情证实,她还是太低估兰沧王的战斗力,这个男人简直是逆天的存在。
天子不但不能废弃,大燕江山稳固,除了他,数年之内难有可当大任之人。
换句话说,在培养出合格的接班人前,陆蘅暂时是安全的,但天子又得处处防备。
太医署每日工作繁重忙碌,有时候天色晚了,薛妙妙索性就在太医署后殿的厢房里睡上一夜。
加上这些天频频去慎居宫打探消息,后宫里最无不透风的墙,御医薛妙替兰沧王验尸洗脱罪名的事迹,很快就传了开去。
不知是否有幕后推手散播言论,兰沧王不近女色,有断袖之癖的八卦再一次肆虐了大明宫内,成为后妃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样天神一般的男人,竟然不喜欢如花美眷,不知暗中揉碎了多少芳心。
尽管太医署中除了今年新入选的,其余皆是上了年纪的御医,但这些风言风语多少还是有所影响。
好在薛妙妙本身一副光明磊落的姿态,反而使流言不攻自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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