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晚送自己回家之后,薛妙妙就再没见过陆蘅。
身为兰沧王,国事家事天下事,政务繁忙,忙的没时间见面,丝毫抽不开身。
行刺之事后,肃帝为表对爱将的歉疚,特意全权交给陆蘅去查案,线索正是依照薛妙妙当日解剖验尸提供来的。
因为验尸一事的出色表现,薛妙妙倒是没想到,自己竟然被刑部尚书所看重,有意上书给陛下,请求将她挖来刑部做提刑官。
太医署哪里肯放人,梁院卿第一个就不同意,好不容易得了个满意的助手,岂能拱手让人?
当即驳了回去,美其名曰薛妙医术高明,需得侍奉天子龙体安康。
然薛妙妙却浑然不知其中门门道道的,但有两件事,乃是她目前的重中之重。
首先,诚如预料一般,良嫔的肠梗阻症状,经过中医保守治疗,起效甚微,呕吐和腹胀的愈发厉害。
文莞没少往太医署跑,前前后后换了许多副药剂的配方。
惊动了肃帝,这才下令着薛妙去医治。
梁院卿终于妥协,让薛妙妙出手一试。
前有大国手们的治疗无效,加上天子特赦,可就名正言顺多了。
时机亦不同,刚刚好。
此时,薛妙妙施行手术,若成功便是大功一记,若失败,左不过就是维持现状。
死马当活马医了。
良嫔却是万万没料到,自己不仅夭折了孩子,还得了急症,落雁殿的宫人都瞒着呢,生怕她情绪不稳定。
另一件始料未及的事情,便是在安排好术前准备工作之后,后宫又有贵主请薛妙妙过去。
这一次,乃是伤病未愈的谢贵妃。
人不生病就记不起来大夫的重要,但凡缠绵病榻时,最先念着的也是大夫。
夏天的尾巴渐渐消退,风褪去了燥热。
朝霞宫中沉香袅袅,但薛妙妙一入内,便徒生一种异样的感觉。
谢贵妃的寝殿风格,如此的不同寻常,和她见过的,在这个时代所有女子的闺房都那么的不相同。
没有花花绿绿的装饰,墙面干净,玄白二色打底,整个宫殿透着几许后现代风格的利落。
令人耳目一新,薛妙妙不禁在心里赞叹一句,这谢贵妃的审美倒是很有品味。
停在屏风外,只闻内里一声,“可是薛大人?请进来吧。”
此时的声音,仿佛和那会在消暑宴上听到的,有些不同。
声音还是一样的声音,但语气明显有了变化。
再进前一步,殿中的宫女应声退下,“不知贵妃娘娘传召微臣,有何要事?”
里面人影徐徐而动,有柔和的身影走过来。
简单的凤穿牡丹罩衫,发髻轻挽,着装随意却不失身份。
抬头看了看,这谢贵妃虽然年近三十,但亦算是风韵犹存的美人儿。
“本宫听说薛大人要给良嫔做手术,是么?”她目光盯着别处。
“正是。”
走到这一步时,薛妙妙心里还在回忆着肠梗阻术中的注意事项以及病人可能存在风险,对于眼前的谢贵妃,并无多少忌惮之心。
然而接下来的这句话,足以令她震慑欲碎。
谢贵妃缓缓掀起眼眸,唇角微微紧绷,她道,“本宫只有一个要求,薛大人做手术时,顺便将良嫔的输卵管结扎了。”
薛妙妙浑身一震,猛地抬头去看她,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又问了一遍。
谢贵妃不再回答,而是笑,“薛大人应该能听懂的,你是外科医生,这点小手段难不倒你的。”
这一次,薛妙妙终于听得分明!
“良嫔在王府时,害过本宫一个男胎,善恶有报,需得偿还,本宫怎会能让她生出孩子?”
再看谢贵妃澄明锐利的眸光中,和人前判若两人,她的这些用语,绝非是一个古人可以说出来的…
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袭来,薛妙妙始终静观其变,谢贵妃却十分镇定,逼近,“早在本宫第一次见到你时,就有种异常亲近的预感,直到你为母亲成功施行阑尾炎手术,本宫终于可以肯定,你和我,是一样的人。”
尽管被巨大的震惊所笼罩,但薛妙妙以最快的速度调整好状态,既不否认,也不承认。
谢贵妃是在试探自己,深浅不知。
任何时候暴露身份都是不明智的选择。
“微臣不懂贵妃娘娘所言,如无要事,这厢退下了。”
谢贵妃一摆手,风范十足,旁边的桌案上,玉璧珍珠盛满了木匣,价值不可估量。
“金银,权势,薛大人若答应这举手之劳,一切本宫都可以帮你谋取,”她说的有条不紊,“得本宫相助,薛大人可以省去十年奋斗蹉跎,这笔交易,你绝不吃亏。”
薛妙妙将目光从珠宝上移开,“即便是十年奋斗,也自有奋斗的乐趣,贵妃娘娘的美意微臣心领了。”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谢贵妃绝非表面上看起来的那般温婉与世无争。
宫女梧栖进来,谢贵妃翩然转身,轻轻握住胸口,眉尖微蹙,俨然又变做那个世人眼中温柔大度,识大体的好贵妃。
“送薛大人出去吧。”
走出朝霞宫,一路上薛妙妙还处于震惊中无法回转。
谢贵妃意欲谋害良嫔,敢在自己面前毫无顾忌地说出,便是料定了自己会守口如瓶。
而且,不论谢贵妃究竟是何身份,但可以肯定,她和自己一样,皆为大燕王朝中的异数!
这个发现,兴奋夹杂着隐忧的,驱在心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