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林里铺了曲曲折折的一条卵石小径,一颗颗鸡蛋大小的卵石油光铮亮。每每花季,各院的夫人小姐便踩着这条小径赏桃花。
骆嫣却未曾赏过荣家桃花……
光脚踩在卵石上,一股冰凉钻入脚底。快步抬脚,那股冰凉交替着渗入脚心。骆嫣寻着笑声,那笑声仿似在小径尽头。
妩儿追了来,一双脚踩在小径上,从蓝花百层底的绣鞋里,不断渗出一个个水印。“小姐,快穿上鞋!若是受凉生了病,奴婢罪该万死啊!”妩儿带着哭腔,裙子湿了半截粘在腿上,跑起来颇显吃力。
小径尽头,一白衫少年执着一根白纱罩竿,边跑边笑,似在与林中飞舞的蝴蝶玩耍。听到妩儿的喊声,惊觉地回头看了一眼,快速闪进桃林边的竹灰墙铁门,不见了。
骆嫣怔住了,那少年的笑脸,一瞥之下似有魔力,她还从未见过那么清澈的人!
妩儿追上来帮她把鞋穿好,才把自己的一双湿鞋脱下来在地上摔打,啪啪地迸出许多水渍。
玖儿嘻笑着跑来,把湿鞋脱了拎在手里。“真好玩,这卵石踩在脚下又痒又麻!”
妩儿扭了玖儿胳膊一把,“小姐宠你,你到蹬鼻子上脸越来越没样了。若是都病倒了,可怎么好?”
骆嫣回过神,仔细看着那铁门的方向,原来是三老爷院子后门。难道那白衣少年是三老爷院里的?
回头看着妩儿湿了半边的裙子和鞋袜,还是收了心思,“咱们赶紧回去吧,该午歇了!”春阳虽艳,春寒犹在。当真病了就麻烦了。
三人说说笑笑小跑着进了晴芳园,迎面又见到了肥嘟嘟的锦鸳。正拿了一块白纱布急走,又差点碰上骆嫣。
锦鸳两个浅浅的梨涡转起,给骆嫣见礼。
“锦鸳姑娘不必多礼,这是要往哪里去?你家三爷找到了吗?”
锦鸳没料到一面之缘的骆嫣会记得她的名字。荣府来客不算少,但把她们这些奴婢名字记上心,叫出口的没有几个。不觉有些激动地胀红了脸,“劳烦姑娘记着奴婢的事,三爷已经找到了。”
她抖了抖手上的白纱,“奴婢找了看园子的焦妈妈要了些纱布,三爷嚷着要去捉蝴蝶,以前做的几个都坏了。”
玖儿拿过她手里的布翻来翻去地看看,“这布要怎么捉蝴蝶?”
锦鸳看了一眼骆嫣,见她也听得有趣,便向玖儿解释这白纱要裹着边,缝到围成个圆圈的细竹蔑上,再把竹圈绑到一根竿上固定就可以了。迎着蝴蝶兜住。锦鸳边说边比划着。
骆嫣会意地点点头。“快回去吧,别让你们三爷等急了。”
锦鸳应了一声,小跑着出了晴芳园。
妩儿望着她的背景,掩口笑,“锦鸳天天这么急风似火的,也不见掉肉,长得这样好!”
玖儿也笑,“只怕她贪吃贪睡不忌口。”
骆嫣一直望着锦鸳的身影消失,才转身回了屋子。心里已经了然,那白衣少年是荣家三爷无疑了……
此时荣家各院都静悄悄的,小丫鬟走路都轻手轻脚地。各家主子都在小憩,谁要是一个不小心整出点动静,必是惹来一身罪过。
骆婵却睡不着,心想着明日花会结束,后儿一早便要从水路回家。这两天的事她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不过是借着骆嫣的光来荣家的陪衬。
荣老太太是看中骆嫣的,程夫人倒是未必。骆嫣两天的表现在她眼里简直逆天,别说是来荣家选未来媳妇,就是让她做荣家的丫鬟都不配。宝琴、宝蝶都比骆嫣强。
骆婵翻了个身,理了理思绪,不想操骆嫣的心。想想自己,就这样一无所获地回去?
她伸手无意中触到床头的丝袋,里面是她精心缝制的几个香囊。来时是准备送给荣家小姐的,现在觉得毫无必要了。那荣丽娘正眼都不瞧她一下,荣娇娘被丫鬟婆子围着,她都搭不上话。各院夫人她还认不全,单看程夫人那身装扮,她的香囊便拿不出手……
晴芳园住的姑娘们就更免了,本就不是一路人,后日一别再难相见!
她又转了个身,手指摸着胸前的玉佩,心里一阵悸动。荣大爷虽是送了个玉佩,自己当个宝似的东西,对这些世家大爷来说不过寻常之物,一时兴起说的话,又怎好当真。
她躺不住了,索性坐起。喊了柳儿去百福园打听荣家大爷什么时候回府。
柳儿迟疑了下,见骆婵脸色不好,只好应了一声出了翠苑。出了门,柳儿就犯了难。这里是荣府,她个外来的丫鬟怎么打听?找谁打听?只好硬着头皮往百福去。
可巧,刚到百福园门前,便见荣家大爷和一威仪的中年男子走了进去。柳儿留个心眼,没有赶紧回去告诉骆婵。在门口观望等候时机。
一会功夫,从百福园里出来个小丫鬟,急匆匆地往东院二老爷府里去。
柳儿赶紧过去,“姑娘走得这样急,大爷有什么事?”
那小丫鬟匆匆瞥了柳儿一眼,虽不认得,可她也进府不久,不觉奇怪。“是大小姐有事,大老爷、大爷都回来了。我得赶紧去回了二夫人过来商议。”小丫鬟急急地进了东院不见了人影。
柳儿这才回去告诉骆婵。
骆婵听到大爷回府了,来了精神。赶紧让青儿帮忙梳妆,让柳儿再去百福园看着。如果见程夫人出来了,就赶紧回来。
柳儿应了一声,去往百福园前的照壁墙边,躲在树荫里观看着动静。
骆婵梳洗妥当,对着镜子左看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