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碗盛着清水的碗压在了头顶上,头顶很稳,水面波纹不显:“以前辈之修为,欲杀晚辈之饲养之灵兽,乃以大欺小,以强凌弱。”
“……”
碗上架一横木,第二碗清水叠加而上:“怒火攻心,毁坏公物,乃修行不足,肆意妄为。”
“……”
紧随其后,第三碗清水又稳稳地架在上面,说话的人顿了一下:“更重要的是,身为得道高人,居然跑去烟花之地看衅书,更是道德沦丧,世风日下。”
头顶上架着三碗清水的雪发青年闻言,原本古井无波的表情终于出现了松动,他睁开眼睛,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说话者,警告之意胜于言表。
而对方显然不知道见好就收是什么意思,变本加厉地指责:“……看衅书也就算了,你居然看的这么纯情!两个人爬上床面对面就算没了,一点花样都不会玩,简直是丢脸——我给你推荐几本,《翻云覆雨艳情录》,《香烛袅袅心尖泪》《红豆点香庭》……这都是我翻遍各类衅书所找到的集大成者……”
头顶上清水陡然起涟漪。
余琏终于忍受不了这个混蛋在面前叽叽歪歪了:“……你闭嘴!”
但好不容易找到教训自己的这位同辈的王雪禅,显然不乐意放弃这么一个冷嘲热讽的机会:“你都已经豁了,爆发的渡劫修为吓哭了一城的小娃娃,现在你对我发脾气?”
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
有道理到余琏已经无言以对。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来,头顶上的三碗清水重新恢复平静:“回去再和你说。”
“好吧。”王雪禅耸耸肩,“总之,老规矩,你总是要给一个交代的,虽然一个渡劫修士不交代也没啥,但你总不能让小辈们太难做人。”
余琏半瞌着眼,眼底流光未明。
“我走了,不打扰你和你家小甜心亲热了。”
王雪禅走的痛快,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但对于留在静室的三个人中间,尴尬地氛围却是挥之不散。陆尘潇盯着自己的指间,坚决不抬起头来看这一幕,像是他头顶上垒得清水碗比余琏还多,为了以示内心平静,所以纹丝不动。
但实际情况,陆尘潇知道自己的心已经乱了。
就像他现在,看似目光已经在规矩地叠在膝盖上的手指间生了根,但实际上,陆尘潇的注意力全部在自己的余光瞥见的余琏的衣角上。
余琏脱掉了那件白底蓝边的道袍,换上了一身相对宽松的常衣,底色很深,一些宛如细碎的星光的非常微小的符箓正在淡淡的闪烁着。太史飞鸿不识货,但陆尘潇知道这是一种专门可以吸收主人平时溢出的灵气的高等符箓,到需要的时刻,又能重新灌入使用者的身体里。
对战斗的帮助多少,陆尘潇不清楚,他只知道这个符箓确实是特别好看。
不然,陆尘潇也找不到别的理由,能让自己专注的盯着那一小块那么久——是的,他绝对不是在盯着余琏垂下的蜿蜒的雪发发呆,更不是被他从袖子里露出的半截手臂吸引了,虽然它从颜色和形态来看都非常完美,粉嫩如荷,光泽如玉,在深色的布料的衬托下,有一种透着亮的羊脂玉般的莹润。
余琏也沉默着,他似乎比陆尘潇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良久,他才低沉地问:“你们两个有什么问题吗?”
是的,在这个屋子里,有三个人,而太史飞鸿作为这第三个人,很显然,他也不怎么高兴。听到余琏发问,他也毫不客气地抢占了这个机会:“我想知道……前辈和阿潇很早就认识?”
“你想问的就是这个?”
“是。”太史飞鸿回答得斩钉截铁。
“那我的答案是,”余琏似乎想回答是,但突然他又顿了一下,话锋一转,“……并没有你认识得早,我常年在灵霄静修,不理外务。”
陆尘潇还在盯着自己指间,虽然他自己问心无愧,觉得无论是太史飞鸿,还是余琏,和他自己的关系都没有什么好计较的——但显然另外两人都不这么想,他们中间的氛围似乎都快要把陆尘潇戳的遍体鳞伤了。
当然,这只是陆尘潇的错觉。
太史飞鸿的修为还没他高,余琏虽然有这样的本事,但是他故意换上这种足以把任何一个修为不够扎实的修士吸干的服饰,显然就是以示清白——就算灵气离体,也会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但真的太奇怪了。
陆尘潇莫名地开始想魔道了,虽然大家关系够乱,但起码没有那个会这么诡异的氛围——如果他们想抢人,通常都已经开始相互拔剑了。
陆尘潇看不见太史飞鸿脸上的表情,但显然余琏的回答,也没让这个莫名其妙开始生气的幸伙的无名之火下去一丁点。太史飞鸿继续用那种可以称得上顶撞的口吻问:“小甜心指谁?”
妈呀,太尴尬了。
陆尘潇那瞬间只想凿一个坑把自己埋了。
余琏似乎也很尴尬,他的目光如同有实质一样的在陆尘潇头顶上打了一个转,然后才慢悠悠地回答:“这和你无关。”
“可是!”太史飞鸿差点就激动得直接站起来了。
陆尘潇眼疾手快地撤了他一把,才没让这家伙失态到试图和余琏对抗——真不知道是主角的勇气,还是主角的愚昧,太史飞鸿居然想挑衅已经一身神通通天彻地的修士,真是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陆尘潇本以为自己要花大功夫才能搞定太史飞鸿,但奇怪的是